劳斯莱斯幻影碾过青石板路时，陈九皋对着车窗玻璃调整袖扣。
定制西装的衬里绣着玄真阁的暗纹，贴着皮肤有些发痒——这是苏青棠特意找老裁缝做的，说是暴发户最爱这种“低调的讲究”。
“手机音量再调大两格。”副驾的苏青棠翻着平板，屏幕上是伪造的“九爷”资产证明，“刚才那段‘曼哈顿有三栋楼’的录音，得让泊车小弟隔着车门都听见。”
陈九皋依言按下音量键，手机里立刻炸出他刻意捏尖的公鸭嗓：“我那私人飞机啊，油箱里装的都是路易十三——啧，当汽油烧才够排面！”
苏青棠眉峰一挑，唇角却忍不住往上勾：“你这口音比我奶奶的评剧还夸张。”
“要的就是这股子假大空。”陈九皋把墨镜往下推了推，露出眼尾那颗泪痣，“鬼面盟的人精得很，太像真富豪反而露怯。他们就爱这种刚发迹的土财主，兜里揣着钱，脑袋装着虚荣。”
轿车在巷口停下。
陈九皋推开车门时，夜风吹得西装下摆猎猎作响。
他故意让手机滑出半寸，确保“海外投资顾问”的未接来电提示在路灯下闪得刺眼。
苏青棠跟在他身后，黑色真丝裙裹着细腰，腕间的翡翠镯子是从玄真阁借的——按她的说法，“九爷的女伴总得有点压得住场的行头”。
地下拍卖场的门藏在旧仓库的通风管道后。
周老板的徒弟掀开厚重的棉帘时，陈九皋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霉味混着檀香，还有若有若无的铁锈气——那是老物件埋在土里久了，渗进铜绿的气味。
会场不大，暗红色丝绒幕布遮住了所有窗户，水晶吊灯蒙着层薄尘，把人影都照得虚虚的。
陈九皋扫了眼座位分布：前排是几个面生的商人，中间坐着两个戴金链子的，最角落的长沙发上，胡一刀正歪着身子，左手拇指在翡翠戒指上反复——那戒指他在黑市照片里见过，据说是从西汉诸侯王墓里摸出来的。
胡一刀对面坐着个戴面纱的女人。
面纱是月白色的，银线绣着碎蝶，眼尾处的纱料被呼吸吹得微微颤动。
陈九皋的瞳孔缩了缩——这是云娘，圈子里传说她杀人时会在对方衣领别只银蝶，和面纱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各位老板晚上好——”周老板的声音从台上传来，他敲了敲红木槌，指节上的扳指闪着幽光，“今晚压轴的，是刚从洛水底下捞出来的战国青铜剑。”
助理掀开红布的瞬间，陈九皋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剑长二尺七寸，剑身布满菱形暗纹，最靠近剑柄处刻着一行鸟虫篆——和《摸金手札》里记载的“龟甲封印之地”铭文分毫不差。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半枚龟甲，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股凉意顺着掌心往上窜。
“起拍价三百万。”周老板话音刚落，前排穿阿玛尼的男人就举了牌：“五百万。”他脖子上挂着条拇指粗的金链子，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张总，我老张就爱这种带血的老物件。”
陈九皋眯起眼。
运起望气术的刹那，他看见张总头顶浮着团青灰色的气，像团被踩乱的棉絮——这是长期接触赝品的征兆，行话叫“晦气缠头”。
他想起手札里写的：“相人先看气，气浊者必奸。”
“张总这话说的。”陈九皋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带着股江浙一带的腔调，“我爷爷当年在山西挖煤，也捡过这么把剑，后来家里着大火，连剑带剑鞘都烧没了。”
他顿了顿，屈指敲了敲桌面，“就是不知道，您这剑烧起来，会不会也冒股子松香味？”
全场霎时安静。
张总的脸腾地红到耳根，金链子在脖子上晃出残影：“你...你什么意思？我这剑有洛水考古队的鉴定——”
“洛水考古队上个月刚查出来，有个实习生专给黑市做假章。”苏青棠突然开口，声音像块冰碴子，“您要真有鉴定书，不如现在拿出来让周老板验验？”
周老板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盯着张总发白的指尖，突然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匿名短信：“今晚拍青铜剑的，有八成是托儿。”他清了清嗓子，敲了敲木槌：“张总，按规矩，拍品来源存疑的话...”
“我不拍了！”张总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撞开旁边的人往外跑，金链子刮到桌角，“当啷”一声摔在陈九皋脚边。
陈九皋弯腰捡起链子，在指尖转了两圈——链子内侧刻着“周大福2021”，新得能照见人影。
他把链子抛给周老板，挑眉笑：“周老板，这托儿的戏码，该加钱啊。”
周老板干笑两声，额头沁出细汗。
他重新掀开红布时，青铜剑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剑身上的铭文突然闪了闪，像有团黑雾在纹路里游走。
陈九皋摸了摸内袋的龟甲，这次凉意首窜到脊椎——他知道，真正的猎物要现身了。
就在这时，后排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