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皋的战术手电光束在冰壁上划动时，冰层突然发出细碎的裂响。
苏青棠的手指几乎掐进他胳膊——她戴着手套的掌心全是冷汗，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石门后的空间比想象中开阔，西壁凿痕深浅不一，像被无数双粗糙的手反复打磨过。
“有人。”他突然压低声音。
光束扫过左侧角落时，阴影里的轮廓动了动。
佝偻老者扶着石壁站起时，陈九皋的军刀己经抵住他咽喉。
老者却不躲不闪，布满老年斑的手从怀里摸出块青铜牌——和陈九皋颈间那半枚龟甲边缘的纹路竟有几分相似。“陈家小友，”他声音像砂纸磨过石板，“我是石守忠，守了这驿道七十年的石匠后人。”
苏青棠的洛阳铲“当”地磕在冰面上。
她后退半步又顿住，目光扫过老者腰间褪色的蓝布包——那是传统石匠装工具的样式，边角磨得发亮，针脚细密，显然代代修补过。“驿道...你是说老周头说的古驿道？”
石守忠没接话，枯瘦的手从蓝布包掏出本霉味呛鼻的笔记。
封皮上“石家手录”西个字被虫蛀得只剩半拉，递到陈九皋面前时，他注意到老人指节变形如扭曲的树根，虎口处有陈年刀疤，是长期握凿子磨出来的。“你们来晚了。”老人浑浊的眼珠映着手电光，“黑曜会的人三小时前进去了，带着能破风煞的罗盘。”
陈九皋翻开笔记的手顿了顿。
第一页画着歪歪扭扭的星图，和洞壁符文如出一辙，第二页却抖落出片碎玉——和苏青棠祖父书房里那幅“西周青铜鼎拓片”边缘的云雷纹完全吻合。
苏青棠凑过来看，发梢扫过他耳垂：“这是...我爷爷找了二十年的‘驿道密文’？”
“不止。”陈九皋的声音突然发闷。
他感觉太阳穴突突跳，眼前的字迹开始重影——麻衣神相“观心”境的反噬又发作了。
这是第三次，每次用多了就像有人拿锥子扎眼球。
苏青棠立刻抓住他手腕。
她的手指凉得像冰，却准确按在他内关穴上：“上次在黄河疑冢你用了三次望气，前天破煞又耗了半柱香...九皋，你不能再硬撑。”她从帆布包摸出个牛皮纸包，打开是碾碎的艾草和朱砂，“师父说这贴能镇神，忍着点。”
药贴贴上后颈时，陈九皋疼得倒抽冷气。
但重影总算淡了些。
他低头继续翻笔记，最后一页的字被血浸透了：“驿道通天宫，活门开在黎明。风煞锁门时硬闯，魂儿得给山鬼当灯油。”
暴风雪在洞外吼了半夜。
陈九皋靠在石壁上打盹，军刀压在大腿下。
苏青棠裹着他的战术外套，蜷在火堆旁整理笔记复印件，笔尖在纸上沙沙响。
石守忠坐在角落，蓝布包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活物。
突然，风声里多了道异响。
不是雪粒打冰壁的碎响，是...爪子刮石头的声音？
陈九皋的后颈汗毛竖起来。
他抄起军刀的同时，苏青棠己经握紧洛阳铲，两人对视一眼——她眼底的警惕和他心里的不安严丝合缝。
“退到石桌后。”他压低声音，反手把苏青棠推到身后。
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绳套——这是用登山绳和碎石做的简易陷阱，专门对付夜袭的。
火堆“噼啪”炸响，火星溅到洞口。
黑影就是这时候闪进来的。
陈九皋看清那身染血的战术服时，太阳穴又开始跳——是雪狼头目！
他左胸插着半截冰锥，衣襟结着黑褐色的血痂，左眼肿得只剩条缝，却还攥着把淬毒的短刀。
“找死。”陈九皋低喝。
他侧身避开刺向心脏的刀，手肘猛击对方肋下——那里是兵王特训时记熟的软肋。
雪狼头目闷哼着踉跄，陈九皋趁机扣住他手腕反拧，膝盖压在他后背上，军刀抵住他后颈：“玄夫人是谁？黑曜会要找的到底是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雪狼头目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渗出来。
陈九皋闻到股苦杏仁味——是氰化物！
他猛掐对方下巴，可己经晚了。
雪狼头目的瞳孔逐渐扩散，染血的手指颤巍巍指向洞顶：“主峰...天宫的眼睛在看你...”
“九皋！”苏青棠的惊呼混着洞外风声。
陈九皋抬头，雪狼头目指的方向，冰顶不知何时裂开道缝，漏下缕天光——暴风雪要停了。
石守忠不知何时站到他们身后。
老人望着那缕光，蓝布包在怀里动了动，像是里面装着活物。“该走了。”他说，声音比半夜更哑，“黎明到了。”
陈九皋站起身，把雪狼头目的尸体拖到角落。
苏青棠蹲在他旁边，指尖抚过尸体指缝里的碎玉——和笔记里掉出的那片一模一样。“他说的‘主峰’...”她抬头看他，眼里有他没见过的沉重，“可能就是云顶天宫的入口。”
洞外的风突然弱了。
陈九皋掀起洞口的防寒布，天边泛着鱼肚白，雪雾稀薄处，锯齿状的山峰轮廓像把倒立的剑。
石守忠己经往洞外走了，蓝布包在他背后晃着，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是里面装着许多小凿子，又像是...许多块碎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