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修车铺的纱窗，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周野坐在工作台前，手里捏着那本泛黄的账簿。最后一页的墨迹己经干透，"借周野胸前'契'字一枚"的字样像道未愈的伤疤。
苏阳对着镜子扒拉左眼皮，眼白上还残留着极淡的珍珠色纹路。"真神奇，"少年眨眨眼，"现在看东西反而更清楚了。"他转身从冰箱拿出盒牛奶，突然僵住——盒底沉着几颗芝麻大小的黑珍珠。
"又来了。"苏婉儿把牛奶盒扔进垃圾桶，心口的茶壶纹路今天格外安静，连一丝红痕都没渗出。她泡了杯茉莉花茶，茶叶在杯底老老实实沉浮，没再组成任何奇怪的图案。
小电安静地停在院子里，车筐里躺着七只从茶市带回来的空杯。周野拿起一只对着光观察，杯壁内侧隐约有暗红色的指纹，像是很多人反复留下的痕迹。
"野哥！"苏阳突然举着手机冲进来，"你快看同城论坛！"
屏幕上是条刚发布的帖子：《深夜鬼市实录》，发帖人上传了段十秒的视频。画面里一盏红灯笼在风中摇晃，灯笼下的茶席前坐着个模糊人影——穿素白衣服，撑红伞。
"她还在那儿？"周野皱眉。昨夜明明亲眼看着茶室消失，红伞女子也该随着债务了结而离去才对。
苏婉儿突然按住心口，茶壶纹路毫无征兆地灼烧起来。她踉跄着扶住桌沿，指缝间渗出珍珠色的液体，滴在地面竟自动画出一条蜿蜒的路线——与昨天红伞女子用雨水勾勒的一模一样。
小电的车灯突然亮起。电动车自己调整方向，前轮对准门外。仪表盘亮起导航信息：【记忆重置：0%】。
周野抓起茶杯砸向地面，瓷片西溅。七个杯子全碎了，但每个杯底都完好无损地保留着，像七枚圆形的令牌躺在一片狼藉中。他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瓷片——
胸前的"契"字突然撕裂般疼痛。原本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印记重新变得鲜红，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要破体而出。
"不对......"周野单膝跪地，冷汗顺着下巴滴落，"债没还清......"
苏阳的左眼又开始泛珍珠色，少年痛苦地捂住眼睛："野哥！杯底......杯底有东西！"
七块杯底瓷片在地上微微震颤，暗红色的指纹渐渐浮现，组合成一张完整的地图——老城区地下管网的某个交汇点，旁边标注着"茶库"二字。
红伞女子的笑声突然从屋外传来。周野冲出门，只见巷子尽头一抹红色转瞬即逝，油纸伞的铃铛声在晨风中飘荡：
"茶债还了......茶具可没还......"
当夜子时，三人站在老城区废弃的排水口前。生锈的铁栅栏上缠着褪色的红绳，绳结处挂着小小的铜铃。苏婉儿用茶壶纹身渗出的液体蚀穿锁链，铁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黑洞洞的通道。
小电的车灯照进去，光束中漂浮着无数茶渣。通道尽头是间圆形石室，墙上的壁龛里摆着各式茶具：缺角的紫砂壶、裂开的盖碗、甚至还有半截铜壶嘴——每件器物上都刻着人名。
正中的石台上供着把完整的朱泥小壶，壶身缠着七根红绳，绳头系在墙角的七具白骨手腕上。壶盖微微震动，像是里面煮着滚烫的茶水。
周野胸前的"契"字疯狂灼烧。他伸手去碰朱泥壶，指尖刚触到壶身，七具白骨突然同时抬头，黑洞洞的眼窝望向三人。
红伞女子的声音从石室顶部传来："茶具认主......该物归原主了......"
朱泥壶的壶嘴突然喷出红雾，在空中凝成血色的契约条文：
茶器寄存，代代相传
取回之日，前债勾销
苏婉儿心口的茶壶纹路突然射出红线，与朱泥壶相连。壶盖弹开，里面没有茶水，只有七颗干瘪的莲子，每颗上都刻着个姓氏——周、苏、林......
周野抓起莲子，白骨们立刻化作尘埃。红绳寸寸断裂，墙上的茶具纷纷坠落碎裂。整个石室开始震颤，碎石簌簌落下。
油纸伞从黑暗中浮现，红伞女子这次完全露出了面容——素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纹路，唯有唇角一点朱砂痣鲜艳欲滴。
"茶债两清。"她将伞递给周野，"这个......送你了。"
伞骨末端的青铜铃铛叮咚作响，每个铃舌都是小小的茶针形状。周野接过伞的瞬间，红伞女子的身影如烟消散，只余一句飘在风里：
"下次泡茶......记得用热水......"
晨光熹微时，三人回到修车铺。朱泥壶摆在桌上，七颗莲子浸泡在清水里，己经膨胀发芽。小电安静地停在院子里，仪表盘彻底熄灭，变成再普通不过的电动车。
苏阳对着镜子检查左眼，珍珠色完全消失了。少年突然笑起来："野哥，我们是不是......自由了？"
周野着油纸伞的竹柄，伞面上的火焰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他望向窗外——巷子尽头，再也没有红色身影出现。
苏婉儿泡了壶新茶。这一次，茶叶老老实实沉在杯底，再没浮起任何诡异的图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