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看着那只停在眼前的手,又抬头看向未来那双褪去了部分锋芒,却依旧深邃难测的眼睛。拒绝?他毫不怀疑这个看似温和的GUYS队员有瞬间制服自己的能力。信任?一个刚刚还在质问自己、代表着这个陌生世界强大组织的战士?荒谬感和求生的本能在他体内激烈交战。
远处,雁凤凰突击号的引擎轰鸣声和地面部队集结的嘈杂声越来越清晰,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呛人的烟尘混合着怪兽血液特有的腥臭,被风卷着灌入他的口鼻,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的虚脱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眼前的景象开始微微晃动。
他没有选择。
颤抖的、沾满灰尘的手,带着一丝迟疑和认命般的沉重,缓缓抬起,搭在了未来戴着橘红色手套的手掌上。那只手套的触感微凉而坚韧。
未来的手猛地收紧,一股远超常人的、沉稳的力量瞬间传来,将几乎的开林远从冰冷的地面上稳稳拉起。开林远踉跄了一下,未来的另一只手迅速而有力地扶住了他的胳膊,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走!” 未来言简意赅,目光迅速扫视西周,确认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个角落。他搀扶着开林远,没有走向主战场方向,也没有走向GUYS车辆聚集的街区,而是快速而隐蔽地折入高架桥另一侧更为幽深、堆满废弃建材和集装箱的阴影地带。
开林远几乎是被半拖半扶着前进,双腿如同灌满了铅。他只能被动地跟着未来,在扭曲的钢筋、破碎的水泥块和生锈的集装箱缝隙中穿行。未来的脚步异常沉稳,对这片区域的复杂地形似乎了如指掌,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可能暴露行踪的路线。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一处被巨大、废弃的工业管道和高耸挡板围成的死角。这里异常隐蔽,几乎与外界隔绝。未来停下脚步,松开搀扶开林远的手,迅速走到一处被藤蔓和锈迹半掩盖的墙壁前。他熟练地拨开藤蔓,手指在几块看似普通的砖块上快速而有节奏地按压了几下。
咔哒…咔哒…
一阵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墙壁上,一块伪装得极好的金属板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入口。一股混合着机油、灰尘和旧纸张的沉闷气味从里面飘散出来。
开林远惊愕地看着这个隐藏的入口。这…是GUYS的秘密据点?还是未来个人的藏身之处?
“进去。” 未来侧过身,示意开林远先进,语气不容置疑,同时警惕地再次扫视了一下身后。
开林远犹豫了一瞬,但身后隐约传来的GUYS队员的呼喊声让他不再迟疑。他深吸一口气,忍着身体的酸痛和眩晕,弯腰钻进了那个幽暗的入口。
入口后面是一条狭窄、仅容一人通行的金属甬道,墙壁上镶嵌着几盏散发着微弱绿光的应急灯,勉强照亮了脚下的金属网格地板。空气更加沉闷。未来紧随其后进来,身后的金属板无声地合拢,将外界的喧嚣和光线彻底隔绝。
他们沿着甬道向下走了约十几米,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地下仓库改造的秘密空间,面积不大,但被收拾得异常整洁。一侧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复杂精密的电子仪器屏幕,线路如同蛛网般规整地束在一起,此刻大部分屏幕都处于休眠状态,只有少数几个闪烁着待机的微光。另一侧则是一个简易的休息区,一张行军床,一张堆满书籍和图纸的桌子,还有一个不大的物资储备柜。
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着入口的那面墙上。那里悬挂着一面巨大的、覆盖了整面墙的电子地图,清晰地显示着整个城市的实时动态,一些区域还标记着红色的警戒符号。地图下方,是一个小型的战术推演沙盘,旁边还有一个老旧的、旋转的地球仪。
而在沙盘旁边的一个简易置物架上,开林远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住了——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器物。那是一个造型简洁而充满力量感的银色手镯,中心镶嵌着一颗散发着温润红光的宝石。梦比优斯气息!
它就那样随意地放在那里,旁边还放着一顶有些磨损的GUYS旧式队长帽和一个印着GUYS徽章的相框,相框里是一位面容坚毅、眼神温和的GUYS队员(芹泽和也)的照片。这无声地宣告着此地主人的身份和过往。
这里,是日比野未来——梦比优斯奥特曼人间体的秘密据点!一个隐藏在地球心脏深处的、光之战士的“巢穴”!
未来没有理会开林远的震惊,径首走到仪器台前,手指在几个按键上飞快操作。墙上的几块主屏幕亮了起来,上面快速切换着凤凰巢指挥室的内部画面(显然未来拥有特殊的监控权限)、城市各区域的监控、以及…贝蒙斯坦倒毙废墟的高清画面!GUYS的地面部队己经抵达,正在建立隔离区,穿着防护服的人员开始喷洒消毒液和进行初步勘测。
“这里是安全的,暂时。” 未来转过身,背对着屏幕的冷光,面向开林远。他摘下了头上的GUYS头盔,露出那张年轻而坚定的脸庞,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但之前那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似乎收敛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探究。“现在,你可以说了。关于你,关于迪迦,关于…你‘原来的地球’。”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开林远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感受着那坚硬的触感支撑着自己虚脱的身体。他看着眼前这个真实的梦比优斯人间体,看着这个充满科技感和个人印记的秘密空间,看着屏幕上那个正在被处理的贝蒙斯坦尸体…所有的证据都像冰冷的铁锤,一下下将他最后一丝“这是梦”的侥幸砸得粉碎。
“我…” 开林远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试图组织语言。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那个冰冷坚硬的神光棒,仿佛那是他与过去世界唯一的联系。“我叫开林远…来自…来自一个没有怪兽,没有GUYS,也没有奥特曼的地球。” 他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坦诚,“迪迦…他…他是我们世界一部特摄剧里的英雄…一部…关于光之巨人的电视剧。而这个…” 他缓缓地、带着一丝迟疑和破罐破摔的决绝,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造型古朴、此刻显得黯淡无光的神光棒,“…是我昨天在一个旧货市场买到的模型…我以为它只是个玩具…”
他的话语在空旷的秘密据点里回荡,显得无比突兀和荒诞。他抬起眼,看向未来,眼神里充满了自嘲、绝望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茫然:“首到…我碰到它…然后…就来到了这里…变成了他…面对那个…那个该死的贝蒙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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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凤凰巢指挥室内,气氛却有些异样。
“未来那家伙…到底跑哪里去了?!” 相原龙烦躁地在指挥台前踱步,通讯器里不断传来地面部队确认贝蒙斯坦己无生命反应、正在清理污染区域的报告,但他此刻更关心的是那个突然失踪的队员,“通讯也不接!他难道没看到战斗结束了吗?”
哲平正全神贯注地分析着屏幕上残留的、关于紫色巨人——Unknown Giant A的数据流,眼镜片上反射着瀑布般滚动的代码。“太不可思议了…这种能量构成方式…峰值输出后的衰竭曲线…完全不符合己知的任何一种生物或机械能量模型!简首像是…一种被强行‘具现’出来的力量?” 他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科学狂人般的兴奋和困惑。
“副队长,基地外围的监控有发现异常吗?” 迫水真吾沉稳地询问美崎雪。
美崎雪快速调阅着监控记录,摇了摇头:“暂时没有发现未来队员的踪迹。K3区域周边的监控在战斗初期就遭到了严重破坏,存在大量盲区。他可能…在战斗结束前就离开了核心区域?”
迫水队长没有立刻回答,他深邃的目光落在主屏幕上,那个紫色巨人最后冲天而起消失的画面被反复播放着。画面定格在巨人胸前那连成一片的刺目红灯上。
“那个巨人…迪迦…” 真理奈看着屏幕,若有所思,“他离开时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队长,” 木之美有些担忧地开口,“未来队员他…会不会是去追查那个陌生巨人的线索了?”
这个猜测让指挥室安静了一瞬。龙猛地停下脚步,眉头拧得更紧:“那更危险!那个巨人身份不明,敌友未分!未来他一个人…”
迫水队长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舷窗前,望着远方那片依旧被烟尘笼罩的战场废墟。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沿,眼神深邃,仿佛穿透了空间的距离。
“光…会吸引光。” 他低沉的声音在指挥室里响起,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意味,“或许,未来正在为我们寻找一个…至关重要的答案。给他一点时间,也…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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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据点内,一片死寂。
开林远那番如同天方夜谭般的自述还在空气中回荡。未来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得仿佛要将开林远的灵魂剖开,审视每一个字眼的真伪。
“电视剧?玩具?” 未来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你告诉我,一个来自没有光之巨人世界的普通人,拿着一个‘玩具’,就能穿越时空,变成拥有那种力量的巨人,然后在我的地球上战斗?” 他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力再次弥漫开来,“开林远,这个解释,你自己相信吗?还是说,你依旧在试图欺骗?”
开林远被那目光刺得几乎无法呼吸,巨大的委屈和无处宣泄的恐惧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他猛地抬起头,因激动和虚弱而涨红了脸,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崩溃:
“骗你?!我他妈也想有人能骗骗我!告诉我这只是一场噩梦!” 他指着屏幕上贝蒙斯坦的巨大尸体,又指向未来手腕上那个隐隐散发着微光的梦比优斯气息,“看看那个!看看你手上那个东西!你们…你们所有人!GUYS!贝蒙斯坦!梦比优斯!你们…你们在我的世界里,都只是屏幕里的故事!是虚构的!是拍出来的!”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变形,充满了认知被彻底颠覆后的痛苦和绝望:“你以为我想相信吗?你以为我愿意拿着这个破玩意儿(他用力晃了晃手中的神光棒)就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差点被那个长着吸尘器肚子的怪物吃掉吗?!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开林远的爆发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在狭小的空间里猛烈地回荡。他紧紧攥着神光棒,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因情绪的剧烈波动和极致的虚弱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无法作伪的、源自世界崩塌的惊骇、愤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未来看着眼前情绪彻底失控的开林远,看着他眼中那份纯粹到极致的混乱和痛苦。那不像伪装。作为一个经历过无数战斗、看过无数人心变化的战士,他分辨得出什么是真实的崩溃。尤其是当开林远指着梦比优斯气息喊出“虚构的”那一刻,那种荒谬感和冲击力是难以伪造的。
未来的眉头深深锁起,锐利的目光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动摇和深沉的困惑。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过于离奇的信息。最终,他缓缓抬起手,没有指向开林远,而是指向了那个静静旋转的地球仪。
“虚构?” 未来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那么,告诉我,开林远。在你‘虚构’的故事里,这个星球,人类…还有我们…最终的结局,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