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迅速折返,沿着另一条较为隐蔽的内廊摸黑前行,脚下步步小心,生怕踩到什么会响的东西或机关。
还没走出几步,脚下地面又微微震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下猛然翻了个身。
不是地震,不是脚步声,而是像某种东西在宅邸之下蠕动,又像巨大的心脏在地下悄然跳动,一跳一震,拍打着整座宅子的骨架。
她们对视一眼,步伐加快。
肖瑾低声咒骂:“这鬼地方真是邪门了。”
刚绕过一个转角,她们猛地停下。
前方一个灰袍人正缓缓在庭前踱步,手中拎着油灯,嘴里像碎语一样的念咒。
他离她们不过数十步。
两人立刻贴墙而立,匿身黑暗,屏息不动。
好在那灰袍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们,而是仿佛陷入了某种癫狂或亢奋之中,步伐越来越不稳,他踉跄着走过巷道,有些近乎焦躁地低语着:
“...它醒了...神启,是神启...”
那声音带着难以遏制的颤抖和兴奋,像是见证了某种超自然降临的信徒。他的双手死死攥着油灯,手背青筋突起,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挤出来,像是要哭又像要笑。
他没有看向她们,甚至没有察觉到两个人正藏在几步之外的墙角处。他只是跌跌撞撞地走着,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牵引拉着往更深处走。
然后,他缓慢地走远,消失在黑暗中。
“它?”周弦可望向肖瑾,面色不安。
肖瑾没有回答,神情凝重地望了一眼那灰袍人消失的方向,声音极低:“我们得赶紧。”
两人穿过曲折小道,朝后院方向的围墙摸去。
她们在贴墙潜行了一段路时,忽然听到左侧回廊传来一阵匆匆脚步声。肖瑾立刻低身贴靠在石柱后,拉住周弦可压低呼吸。
几名仆从打扮的男子穿过廊道,步伐急促,手中提着油灯和长刀,满脸警觉,嘴里念叨着:“神体为什么会被唤醒?是哪个杂种惊动了神体?”
“别啰嗦了,上头让我们守好后门。”另一个声音低沉,“神体要是彻底动了,整个宅子都保不住。”
“这次要进献这么多人吗?”另一个人迟疑着问道。
“嘘,闭嘴。”对方猛地瞪他一眼。
他们消失在另一道拐角,声音迅速远去。
周弦可凑近肖瑾,小声道:“他们好像也很怕那个...‘神体’?”
“看来他们的‘神’出了什么状况。”肖瑾面色凝重,耳朵贴近墙面聆听西周,“我们得快,越乱越可能找到破绽。”
她们继续贴墙潜行,避过几处巡逻的小队,穿过偏院时,远处突然传来惊叫。
一名背着包的男子从走廊尽头狂奔而来,他满脸是血,眼神惊恐至极,身后却并无追兵。只听他声嘶力竭地喊着:
“救我!!救命!!救命!!!”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扯住脚踝,猛地栽倒在地,然后被拖入一旁的房间,门“砰”地一声合拢,只剩下一道长长的血迹拖行印在地面。
周弦可的喘息声变得急促:“他是...我们在酒馆见过的那个商队护卫。”
“不走这边了。”肖瑾喉咙哽得发疼,此刻她己经没有什么战术的判断,全凭着逃生的本能在行动。
“从右边走,快!”
她们绕过小巷,穿过一片堆放着旧木架和腌制桶的杂物院,踩着潮湿的苔藓石板朝后墙摸过去。可越往里走,宅子仿佛越躁动,梁柱间隐隐传来咯吱的震颤,墙角的青砖渗出水珠,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肖瑾和周弦可下意识捂住口鼻。
庭院深处,隐隐传来一声极长的低鸣,仿佛是什么巨大生物在地下张开了呼吸孔,喷吐出无形的潮气,带着泥土与血腥味。
周弦可脸色苍白,低声道:“这宅子疯了。”
肖瑾没说话,只闷头带着周弦可往前冲,心跳如雷,震得她耳膜生疼。
就在她们接近后墙缺口、准备翻出宅院时,墙角忽然闪出一道身影——是另一位逃跑中的佣兵,看样子和她们有着相同的打算。
他向她们挥手:“快!我找到路了!这里”
肖瑾本能地后退半步,刚想开口,下一秒——
“轰!”
他脚下的地砖忽然像活物一样猛地隆起,砖块翻飞,一团团乳白色的触须从地底暴起,如潮水般席卷而出,将那人从地面硬生生抽离半空!
“啊——!”他还未能叫出完整一声,喉咙就被一根触须死死缠住,剩余几根首接钻入他的皮甲缝隙、口腔、眼眶,将他整个人拽入地砖崩开的洞口,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只有他腰间的一块应急灯在触须间挣扎着闪了几下,照亮地底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团巨大的肉块结构,表面覆盖着像蛛丝一样密密麻麻的的东西,表皮是崩解的皮肉。
它有脸。
却是一个又一个重叠的面孔,堆叠、交错、扭曲缝在一起,像是把别人的人脸剥下,缝合在这东西表皮上。
有的还在动。
有的似乎在低语。
有的,就是她们刚刚看到的那一个。
空气中那股菌菇特有的腥味将她们二人包裹其中,肖瑾终于知道这是什么了。
“这是菌丝...之前飘的那是孢子。”她的冷汗己经将衣服浸透,声音止不住的发颤:“换...我们换条路走。”
忽然——
一道低沉怪异的咕哝声,从背后幽幽传来。
“...止...步...”
两人猛然回头,只见一个身穿灰袍的无五官者正站在她们背后数米处。
他站得笔首,瘦长如枯枝,面皮紧贴颅骨,肖瑾这才看清楚,原来他不是没有五官,而是鼻、嘴、耳孔都被菌丝封死,只余两颗暴突的眼球在光线中轻轻转动。
他的手指间拖着长长的菌丝,指节裂口中还有蠕动的白色菌瘤,每踏一步,脚下便有孢子浮动。
肖瑾咬牙,取出腰间的左轮手枪朝他连开数枪。
枪声在夜空中炸响,子弹精准命中。
但那东西只是微微一震,血肉未溅,只有一片菌丝状的组织被撕开,随后又蠕动着合拢。它没有痛苦的反应,只是像个沉默的木偶,略略偏头,又往前踏了一步。
“子弹没用...”周弦可后退一步,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肖瑾突然想起在烂泥沼泽里从那几个人身上翻出来的燃烧弹,迅速装填进左轮的弹仓。
她再度举枪瞄准,燃烧弹在击中的一瞬间爆炸,滚滚火焰伴随着气化气体冲击而出,瞬间将那道身影吞没在火光中,菌丝着火,发出嘶嘶的尖啸声,像活物被烧得崩溃挣扎。
“怕火...”肖瑾喃喃道,几乎瞬间做出了决定。
她推着周弦可来到墙边,微微屈膝,双手放在膝盖上准备托她上去:“上来,我先把你送出去。”
“那你呢?!”
“听我说,我准备把它烧了,这火一烧起来,没人能保证地面会不会塌,我身手更好,你不先出去我们可能谁也走不了。”肖瑾快速说道,语气严肃得几乎像命令。
“可是——”
“听我的!上来,我会用手环远程解锁货车,你先去开车。”
周弦可死死咬着牙,瞪着她,眼圈都红了,但最终没说一句废话,只用力点了点头,踩在肖瑾手心。
肖瑾在托举周弦可上去的最后一秒,低声说道:
“要是我没出来,就别等了,开车走。”
随后不等周弦可回答,肖瑾用力向上一举,助她爬过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