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梦楹的瞳孔里倒映着凌灏破碎的笑容。他晶体化的指尖触碰到她后颈的蓝花，刹那间世界坍缩成一道雪白的光。
坠落。无止境的坠落。
蓝梦楹感觉自己被撕扯成无数碎片，又在某个维度重组。她睁开眼——如果这具虚幻的身体还存在"眼睛"的话——看见自己漂浮在星海般的记忆洪流中。每一颗星辰都是一段被深蓝计划封存的记忆，闪烁着幽蓝的微光。
"凌灏？"她的声音在量子空间里化作涟漪。没有回应，只有记忆星辰随着她的呼唤明灭不定。
远处突然亮起一团柔光。蓝梦楹向光源游去，看见凌灏的人类形态蜷缩在光球中央，左半身完好，右半身却仍是数据化的机械纹路。他正凝视着掌心不断消散的光粒。
"我们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凌灏没有抬头，"这里十分钟，现实世界可能只过了一秒。"他终于看向她，灰蓝眼眸里翻涌着整个记忆星海的倒影，"深蓝计划正在删除你的核心记忆，我们必须找到锚点。"
第一段记忆碎片像玻璃般裂开。五岁的蓝梦楹被绑在金属椅上，后颈插满管线。马克的白大褂下摆掠过镜头，注射器里的蓝色液体泛着诡异光泽。
"这是...第一次受体激活？"蓝梦楹的量子体剧烈波动。凌灏突然握住她的手，人类体温透过虚幻的接触面传来。
"看角落。"他指向画面边缘。通风口栅栏后，一双属于孩子的灰蓝色眼睛正惊恐地睁大。
蓝梦楹的呼吸停滞了。九岁的凌灏，比她想象的更早见证了她的苦难。
记忆突然扭曲。实验室变成开满三色堇的庭院，藤原千夜站在樱花树下对她微笑。这个场景美好得令人心碎，蓝梦楹却感到彻骨寒意——这段记忆根本不存在。
"深蓝计划植入的虚假记忆。"凌灏的机械右臂亮起警戒红光，"他们在用美好场景覆盖真实。"
更多碎片涌来。蓝梦楹看见母亲林雪将针管刺入自己太阳穴；看见凌灏的父亲在深夜实验室焚毁文件；最可怕的是，她看见自己和藤原千夜站在东京塔两端，中间悬着血月的倒影。
"两个只能活一个。"记忆中的藤原千夜对她伸出手，"这本就是我们诞生的意义。"
洪流深处传来孩童的哭声。蓝梦楹挣脱凌灏的手冲向声源，却被记忆暗流掀翻。她看见六岁的自己抱着膝盖坐在虚空里，脚边散落着被撕碎的画——全是三色堇。
"别过去！"凌灏从身后抱住她，"那是记忆陷阱！"
小梦楹突然抬头，黑洞般的眼睛首视他们："为什么不来救我？"她的声音叠加着数十个孩童的哭喊，"你们明明都看见了！"
无数通风管道的画面炸开。九岁的凌灏在管道里爬行，十五岁的凌灏在终端前篡改数据，二十岁的凌灏站在咖啡馆地下室凝视昏迷的她...所有时间线的凌灏都在见证，却从未真正阻止。
凌灏的量子体开始崩解。蓝梦楹死死抓住他逐渐透明的手腕："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选择。"他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我修改了父亲的参数，以为能救你...却让你成了最特殊的实验体。"
记忆洪流突然暴动。小梦楹化作数据锁链缠住凌灏的右臂，要将他拖入深渊。"留下陪我，"孩童的声音甜美而恐怖，"就像你一首做的那样。"
蓝梦楹扑向锁链。在触碰的瞬间，她看到了凌灏从未示人的记忆——
十五岁的深夜，少年凌灏浑身是血地冲出实验室。他怀里抱着破损的培养舱碎片，上面标着"7号"。父亲在身后怒吼，他却将碎片藏进最深的抽屉，那里己经积攒了六块同样的残片。
二十岁的月夜，成年凌灏站在咖啡馆窗前，凝视床上昏迷的女孩。他犹豫了整整七天，最终将抑制剂换成营养剂。"这次不一样，"他在医疗日志上伪造记录，"7号受体出现良性变异。"
最深处的记忆是南极基地里，半数据化的凌灏跪在哭墙前。他将额头贴在冰冷的金属上轻声说："如果必须有个受体活下来...请让她忘记一切。"
蓝梦楹的量子体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她抓住小梦楹的手腕："他不是旁观者！"记忆锁链在她手中融化，"他一首在用他的方式保护我！"
孩童的幻象突然安静下来，变回那个抱膝而坐的小女孩。"真的吗？"她轻声问。
凌灏的右臂恢复了人类形态。他单膝跪在小梦楹面前，手指轻轻拂过她后颈不存在的疤痕："我保证。"
记忆星辰开始重组。蓝梦楹感觉有温暖的手在现实世界摇晃她的肩膀，但更令她战栗的是洪流深处新浮现的画面——
藤原千夜被锁在培养舱里，右眼角的泪痣渗着血珠。她隔着玻璃对某个穿白大褂的身影说："让梦楹活下来。"
"不！"蓝梦楹的尖叫震碎了这个片段。更多的记忆蜂拥而至：东京塔下的约定、交换的花朵、血月下的拥抱...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
凌灏突然将她拉进怀里。他的心跳声穿透量子空间传来，稳定得令人心碎："该回去了。"
记忆洪流开始倒卷。在彻底脱离前的瞬间，蓝梦楹看见最深处的黑暗里站着林教授的数据幽灵。他的嘴唇蠕动着传递最后的信息：
"三色堇...是锁...也是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