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门出府之前,沈筝派人给第五纳正送了封信。
信到第五纳正手中之时,他正转着轮椅在园中喂鱼。
练习了一段时日,如今他的手法是愈发娴熟,拐弯掉头,手到擒来。
好久没有如此舒畅过了。
说句自大的,若是他使全力抡轮子,旁人都不一定走得过他。
管家匆匆赶来,双手递上:“老爷,沈府送来的信。”
“沈府?”第五纳正将鱼食罐放到一旁,赶紧接过,“送信之人说什么没有?”
管家摇头,“只说叫老爷看信,说老爷看了便明白了。”
第五纳正命管家取来帕子,净完手后,才屏退左右,轻轻拆开了信封。
信纸有三页,每一页都写得满满当当,但明显装信之人有些急,有些地方墨迹还没干透,信纸便被叠了起来。
他原以为信上内容会与同安书肆有关,没成想,毫不沾边。
信上所述的,是另一件事。
是一件能让第五家更上一层楼的事。
风险,有。
但风险与收益并存。
沈筝在信件最后问他,“愿意与否?”
若愿意,今日之内回信,她好禀明圣上。
他坐在池塘边,来来回回将信上内容看了好些遍,心中激动难耐。
如此好事,沈筝能想到他,想到拉第五家一把,他岂有不愿之理?
“备纸笔!”声音中气十足,惊得池中鲤鱼一跃而起。
轮椅的便携小案被翻了起来,横置胸前,他握着其中一侧,轻轻一拉,小案首接由七寸变为了一尺半,将笔墨纸砚放在上头,绰绰有余。
对这一巧思,他赞不绝口。
挽袖提笔,墨迹凝出字迹,手腕微动间,一封只有几句话的短信写好,晾干后被塞入信封。
他唤来管家,“你亲自去,将这封信交到沈大人手中,路上莫耽搁。”
见他面色红润,管家猜,第五家这回是真真攀上了高枝儿。
......
沈筝收到回信之时,正被鲁伯堂缠得脱不开身。
复合弓还在研制,鲁伯堂在坝上闲着也是闲着,便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鲁伯堂缠她的理由也很简单——他觉得她还有藏私。
连复合弓那般精密的武器她都拿得出来,那是不是证明......她手中还有其他宝贝?
“大规模的有没有?”鲁伯堂问她:“就是那种,一死死一片的!”
复合弓是单兵武器,可以取敌方将领首级,但杀伤力广泛的大规模武器,大周还比较稀缺。
沈筝被他缠得没办法,囫囵道:“您就让我想想吧,想想再说。”
大规模武器有没有?
当然有了。
但火药这玩意一拿出来,那些个主战派怕是要疯。
可大周需不需要火药?
俨然是需要的。
就算没有战争,基建、采矿等方面也用得上。
她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将火药配方拿出来。
得了她“肯定”的回答,鲁伯堂心满意足离开,第五管家恭敬上前,双手递上回信。
信上的回答,和她预想中一样。
她拿出早己准备好的信件,在留白处添上第五纳正的名字,封好后,将信给了游复。
“跑一趟宫中,将信交给陛下。”
游复接过信后一阵激动。
沈大人终于主动给陛下写信了!
......
皇宫,御花园。
帝后亭中对弈,洪公公安安静静站在亭外,偶尔偷偷挠手背。
花草多的地方,蚊子确实有点多。
挠着挠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他赶紧走过去,“还未到时辰,你怎的入宫了?可是沈大人有事?”
游复点头,从怀中取出信件,“沈大人要我将这封信交给陛下。”
洪公公一听。
稀奇啊!
拿起信件就走。
亭中,天子刚和皇后打了个平手,正搓手想着如何赢下下一把之时,洪公公贴了过来。
“陛下......”
天子不耐:“没看见朕和皇后在下棋吗?边儿去。”
“沈大人的信......”洪公公冒着挨打的风险禀报。
“......谁?”天子看了棋局一眼,态度大转弯:“皇后下累了吧?沈卿这人可不常递东西上来,与朕同看吧。”
“陛下,臣妾不得干政。”皇后一边推辞,一边起身。
看着坐过来的皇后,天子首接拆开信封,将信纸放在了二人中间,上头的字一目了然。
看完信上内容后,帝后面上有满意,有赞扬,还有一丝迷茫。
“慈善......基金会?”
......
“慈善基金会的核心目标,就是缓解社会底层的生存困境,且救助对象明确。”
沈府中,沈筝对余时章解释道:“和济民坊有些许相似,但是运作方法更加灵活,以朝廷为根基,适度引入商人合作,以求平衡之道。”
余时章面色幽怨,好似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这就是你先和第五老贼通气,现在才告诉我理由?”
沈筝赔笑,“今晨被人堵门,便想着赶紧回击,绝不是将您忘了。”
“算了算了。”余时章故作大度摆手,“再与我讲讲,这鸡......鸡精会,有何特别之处?你又为何有信心使其立世?”
一说到这,沈筝侃侃而谈:“背靠朝廷,基金会合法且权威。与商人合作,资金资源灵活,管理更加贴近民情,更加务实。说简单些,就是朝廷为根基,商人为脉络,将慈善的责任方从朝廷,转化为朝廷和商人。”
“再简单些。”余时章不愿承认自己还有些迷糊。
“......”沈筝想了想,“账簿透明,防治贪腐。互相制衡,互相挡刀。”
其实主要是商人为朝廷挡刀。
譬如“送子入坊”这种事,基金会就不怕发生——我们商人讲律法,但也讲利益,你要孩子?可以,拿钱来赎。你要报官?搞笑,我还被你讹了呢,要报一起报!
而商人们愿意为朝廷挡刀,必然有利可图。
沈筝细数道:“突破‘重农抑商’的限制,提升社会地位为其一;给家族镀金、拓展人脉、提升业内声望为其二;获得朝廷保护为其三。”
这也是第五纳正一口应下的原因。
大周富商不缺钱,但急缺地位,但凡基金会的消息被放出去,沈府大门怕是都要被敲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