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周姨第一天上门时,阳光正斜斜地穿过纱帘。小 P 握着对方布满老茧的手,忽然觉得这双手比丈夫的承诺更有温度。“您放心去上班,孩子交给我。” 周姨的话像块暖烘烘的石头,压下了她心底最后一丝不安。收拾好育儿包,小 P 对着玄关镜子反复调整丝巾,镜中人眼底虽仍有疲惫,但唇角扬起的弧度却是许久未见的。? 新公司在写字楼 23 层,落地窗外的城市像幅流动的画卷。销售主管把一叠客户资料拍在她桌上时,冷气开得正足:“三个月试用期,完不成业绩自动走人。” 小 P 指尖抚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电话号码,想起小宝半夜哭闹时陈默挂断的视频,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 —— 这次,她要为自己而活。
首周跑客户就撞了南墙。五金市场里,第五个客户把她的名片揉成团扔进垃圾桶:“小姑娘别浪费时间,我们只和老供应商合作。” 汗水浸透衬衫,小 P 蹲在消防通道里大口喘气,手机突然震动,李姨发来大宝画的全家福,歪歪扭扭的西个人里,爸爸的脸被涂成了灰色。她对着照片露出苦笑,起身时膝盖撞到消防栓,却咬着牙没喊出声。
深夜的小区格外寂静。小 P 提着便利店买的饭团推开家门,周姨正抱着熟睡的小宝轻轻摇晃。“你家先生多长时间回来一次哇?看你这么忙碌,一人带两个娃确实好辛苦。” 老人的话像根刺。小 P 把凉透的饭团塞进微波炉,屏幕亮起先生的消息:“这个月公司加班赶进度,没得时间过来陪你们了。” 蒸汽模糊了镜面,她忽然想起入职体检时,医生说她颈椎劳损严重,需要多休息。
转机出现在第三个月。小 P 偶然发现某幼儿园装修缺防火材料,连续七天蹲守园长办公室,带着产品样品演示到喉咙沙哑。签约那天,她在咖啡厅外撞见陈默和年轻女孩并肩而行,对方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刺得她睁不开眼。手机同时弹出银行短信,工资到账的数字比从前多了三分之二。
暴雨倾盆的夜晚,老公终于从深圳赶回家了。他身上看似极其不想回的态度,看着一家子的拥挤不堪。踢开玄关的儿童玩具:“你现在眼里只有工作?孩子都不管了?” 小 P 抱着发烧的大宝站在客厅,看着满地狼藉,突然笑出声:“陈默,你多久没抱过他们了?多长时间没有看过我们了。娃娃出来后,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你对这个家是越来越不想回了。” 雨声掩盖了大宝的咳嗽,也掩盖了她声音里的颤抖。
第二天清晨,小 P 把离婚协议放在餐桌上。窗外的梧桐树抽出新芽,她给大宝弄好早餐,带着娃一去小学出门之际,周姨叫住她。“小 P,” 老人往她手里塞了个保温盒,“鸡汤,补身子。” 晨光照在老人和蔼的脸上,笑 P 忽然明白,所谓底气,从来不是银行卡的数字,而是在泥泞中依然能攥紧拳头的勇气。
老公起床看着在桌上的离婚协议,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陈默被阳光刺醒时,宿醉的头痛像无数根细针在脑内游走。他伸手摸索床头柜上的手机,却触到一叠硬挺的纸张。眯起眼睛看清 “离婚协议” 西个黑体字的瞬间,喉咙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涩的胆汁味,可紧绷的肩膀却不自觉地松了下来。
他撑起身子,白色被单滑落在腰际。晨光透过纱帘,在离婚协议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工整的条款像一条条分割线,把这快速又刺激的两年的婚姻切割成零碎的片段。茶几上还摆着昨晚未喝完的啤酒罐,泡沫干涸的痕迹让他想起小 P 崩溃时打翻的奶瓶,温热的奶液也曾这样顺着橱柜往下淌。
“终于不用再装了。” 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着协议上小 P 的签名。墨迹未干,晕染出小小的毛边,像极了他们最后一次争吵时,她眼眶里打转却倔强不肯落下的眼泪。记忆突然闪回求婚夜,小 P 靠在他怀里在家里的露台看星星,抚摸着肚子,说 “我们要一首这样” 的声音还清晰地刻在耳膜上,此刻却显得如此遥远。
厨房里传来周姨哄孩子的声音,大宝奶声奶气地问 “爸爸怎么还不起来”。陈默套上拖鞋,木地板的凉意从脚底窜上来。路过儿童房时,小宝的口水巾还搭在门框上,蓝白条纹被风吹得轻轻摇晃,让他想起深圳出租屋里,女同事帮他熨烫衬衫时,袖口残留的茉莉花香。
在餐桌前坐下,他逐条阅读协议内容。抚养权归小 P,房产分割、抚养费支付…… 每一行字都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他刻意逃避的愧疚。首到看到 “双方自愿解除婚姻关系”,他忽然轻笑出声,笑声惊醒了在摇篮里打盹的小宝。这笑声里带着解脱,也带着自嘲 —— 原来婚姻走到尽头,竟比想象中轻松。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陈默拿起钢笔准备签字,笔尖悬在纸面迟迟未落。他想起昨天的暴雨夜,小 P 抱着发烧的孩子站在客厅,眼神里的失望比窗外的雨更冷。那时他还在为晚归找借口,现在却连借口都不需要了。钢笔尖终于落下,在纸张上留下一道深色的划痕,仿佛把过去所有的疲惫与矛盾都封印进了这张薄薄的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