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倾泻而下——如果那轮血月算月亮的话。肖自在扒着肉膜窟窿往外看，浑身汗毛倒竖：所谓月海环形山，全是缓缓转动的齿轮组，每个齿尖都挂着颗跳动的人类心脏。
“欢迎来到总控室。”白虎的声音从齿轮深处传来。刑天的无头身躯从血池浮起，战斧已和青铜钥匙融为一体，“现在插钥匙的人齐了。”
林七夜突然挣破冰封，星图心脏悬浮在胸前：“不能插！那是格式化指令！”他的半张脸已经数据化，说话时嘴角溢出像素点。
肖自在的岩浆骨刺突然不受控地暴涨，径直刺向林七夜后心。千钧一发之际，九黎用数据化的右臂抓住骨刺，岩石与代码在角力中迸溅火花：“快走……我撑不住……”
白虎的笑声震得齿轮颤动：“没用的，杀毒程序已经启动。”刑天战斧突然调转方向，劈向自已的脊椎。青铜钥匙插入瞬间，所有齿轮开始倒转。
肖自在突然暴起，岩浆纹身脱离皮肤凝成朱雀虚影。他抓住玄女手中的镜片按进自已眼眶，鲜血溅在镜面上的刹那，时空突然裂成两半——
一半是正在崩塌的胃袋空间，另一半是布满仪器的白色房间。穿白大褂的青年正在操作台前微笑，胸口名牌写着“主程序员：林七夜”。
“惊喜吗？”青年抬手推了推眼镜，屏幕蓝光映出他脖颈后的星图纹身，“你们不过是beta版的杀毒工具人。”
肖自在的骨刺穿透屏幕，却在触及青年的瞬间化作数据流消散。“省省吧，你是我写过最完美的暴力程序。”青年敲了下回车键，肖自在的岩浆纹身突然变成待机状态的蓝光。
玄女突然冻结了整个操作台，冰晶却从边缘开始数据化。九黎的岩石拳头穿过青年虚影，砸碎了墙上的应急按钮。红色警报响彻空间，所有屏幕开始滚动乱码。
“何必呢？”青年惋惜地看着肖自在，“你本可以活在我的沙盒里。”
肖自在突然扯下镜片刺进太阳穴，剧痛让系统出现0.1秒的延迟。他借着这瞬间的真实痛感，岩浆纹身烧穿数据屏障，沾血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青年脸上。
鼻梁骨碎裂的脆响中，整个白色房间开始崩塌。青年踉跄后退时，肖自在看清他白大褂里藏着的东西——那是与林七夜一模一样的星图心脏，正在渗出黑色机油。
“原来你也是个盗版货。”他狞笑着掐住青年脖子，岩浆顺着指缝往对方体内灌，“告诉老子，正版在哪？”
青年的身体突然膨胀成数据球，无数个“林七夜”的虚影在其中嘶吼。刑天战斧破空而至，却在劈中肖自在前被青铜镜碎片折射，反而斩断了数据球的核心电缆。
“不——”青年的惨叫混着电流杂音，“我的完美世界……”
肖自在拽着半截电缆跃出崩塌的空间，扭头看见刑天的无头身躯正在融化。青铜钥匙插在齿轮组核心处，血月眼球表面裂开蛛网纹路。
林七夜的残躯突然数据重组，星图心脏迸发金光：“肖自在！把钥匙转向第七档！”
岩浆骨刺卡进齿轮缝隙的瞬间，肖自在福至心灵地想起长白山的冰窟。他模仿玄女结印的手法，用岩浆在钥匙上蚀刻出寒霜纹路。齿轮发出老式收音机调频的杂音，血月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走！”九黎用最后的人性意识撕开逃生通道。玄女抱着数据化的林七夜跃入，肖自在却被数据流缠住右腿。
青年残存的数据脸在齿轮上浮现：“陪我……留在永恒……”
“永恒你大爷。”肖自在扯断右腿跳进通道，岩浆纹身在空中划出血色轨迹，“老子只活今天！”
通道闭合的刹那，他看见血月炸成亿万片数据残骸。某个熟悉的白衣虚影在碎片中比口型：游戏继续。
通道尽头是一片扭曲的虚空，黑与白的光影互相交叠，如同一场未完成的画作。肖自在摔在地上，咳出一口夹杂着数据碎片的血。岩浆纹身微微闪烁，他试着站起来，却发现右腿的断口处正在生长出透明的代码脉络，隐隐约约形成新的肢体。
“这是什么鬼？”肖自在拍了拍腿，感觉既真实又虚幻。
玄女和林七夜站在不远处，林七夜胸前的星图心脏已经变得暗淡，像是随时会熄灭的灯泡。玄女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别动，那是系统残留的补丁代码，在给你重构。”
“重构个屁！”肖自在冷哼一声，“老子不需要这些鬼东西。”
玄女没再多说，只是把林七夜放在地上，自已盘腿坐下，开始低声念咒。她的右手逐渐数据化，指尖散发出微弱的蓝光，像是在驱动什么隐秘的程序。
“玄女，你干什么？”肖自在皱眉。
“保持通道稳定，不然我们都会被抛回残骸。”她头也不抬，语气透着疲惫。
这时，九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断断续续，像是扰的广播信号：“肖自在……快过来……出口……”
肖自在闻声看去，发现九黎正站在虚空边缘。他的身体几乎完全被岩石覆盖，像是一座移动的雕像，眼神却依旧坚定。
“你还能撑多久？”肖自在问道。
九黎笑了笑，声音沙哑：“还能撑到你滚过去。”
肖自在咬了咬牙，大步向九黎走去。他刚走到一半，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嗡鸣声。转头一看，那崩塌的空间居然开始在通道口重组！那些血月的数据残骸正在被某种力量吸引，重新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
“快走！”玄女突然大喊，蓝光从她的手心炸开，强行将通道的另一端扩张出一道裂缝。
“这鬼东西怎么又来了？”肖自在怒骂一声，拖着半数据化的腿朝九黎跑去。
九黎挥起岩石化的手臂，一把将肖自在扔进裂缝里：“别回头！”
肖自在被抛入裂缝的瞬间，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却响起玄女和九黎的声音。一个低沉，一个清冷，像是交织在一起的旋律：
“走出这个世界，不要回头。”
“找到真实的自已，终结这场游戏。”
一阵剧烈的失重感袭来，肖自在的身体像是被扯进无尽的深渊。他试图稳住自已的意识，但耳边的风声和数据流的呼啸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突然，眼前一亮。
他发现自已躺在一片青翠的草地上，阳光洒在脸上，微风拂过，空气中有淡淡的泥土和青草香。他愣了一会儿，确认这不是幻觉后，猛地坐起身来。
远处的山峦连绵，天空湛蓝。几只白鸽从头顶飞过，仿佛这个世界与之前那些充满齿轮、血月和数据残骸的地狱毫无关联。
“这地方……是哪儿？”他自言自语。
正当他迷惑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欢迎来到真实世界。”
肖自在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穿着便服的男人正靠在树旁抽烟。他的脸与林七夜有七分相似，但少了一分冰冷，多了一分漫不经心。
“你又是谁？”肖自在警惕地问。
那人叼着烟笑了笑，抬起手指了指自已的胸口。那里有一个和林七夜一模一样的星图纹身，但颜色却是鲜红的。
“我？”他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口烟圈，“我是主程序员的哥哥，也是你真正的开发者之一——林九渊。”
肖自在听到“林九渊”这个名字，心里警铃大作。他皱了皱眉，缓缓站起身，身体稍微后倾，做出随时准备动手的姿态：“开发者？你是不是搞错了，老子可是个自由人，没人开发得了我。”
林九渊笑得更深了，他掸了掸烟灰，神色悠闲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自由？你真的以为，从血月到总控室，从齿轮组到沙盒世界，一切都是你自由的选择？”
“废话少说！”肖自在攥紧拳头，岩浆纹身的红光开始沿着皮肤蔓延，“如果你是来耍嘴皮子的，信不信我让你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啧，暴脾气还是没改。”林九渊摊了摊手，转身朝远处的草地走去，边走边头也不回地说，“不过你放心，我可没兴趣和你动手。既然你已经通过了测试，那就来见见‘正版’吧。”
“正版？”肖自在一愣，下意识跟了上去。
林九渊带着他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阳光从树叶间洒下，地面上满是斑驳的影子。这片森林太安静了，安静得让肖自在有些不适应。以往的每一场战斗，每一次冒险，耳边不是齿轮的轰鸣就是数据流的呼啸，而这里……仿佛被时间冻结。
“到了。”林九渊突然停下，抬手指向前方。
肖自在顺着他的指向望去，眼前是一座巨大的透明水晶塔，塔身如同悬浮在空中，阳光透过塔壁折射出七彩光芒。塔顶漂浮着一个椭圆形的装置，外壳流光溢彩，像是一个不断变化形态的彩色光球。
“那是什么？”肖自在眯起眼睛。
林九渊笑了一声，语气像是在说某个惊天的秘密：“那就是‘正版’。全系统的核心——永恒主机。”
肖自在的表情顿时僵住。他死死盯着那光球，隐约感到体内的岩浆纹身有些不安，像是某种古老的直觉在提醒他——这东西不对劲。
“别紧张，”林九渊注意到他的反应，缓缓说道，“主机现在是休眠状态，不会对你产生威胁。或者说，不会对任何人产生威胁——除非，有人试图接近它。”
“接近它干嘛？”肖自在冷声问道。
“重启。”林九渊吐出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你知道吗，你的存在，是整个系统的漏洞。而主机重启，就是为了彻底修补像你这样的‘瑕疵’。”
肖自在冷笑了一声，双拳握紧，指节发出咔咔声：“瑕疵？老子可不是什么瑕疵，是你们这群程序员脑子有病，非得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既然主机要修我，那我就先废了它！”
话音刚落，他脚下岩浆纹路爆发，整个人化作一道红色闪电冲向水晶塔。然而，就在他接近塔身的瞬间，空气中突然浮现出一层透明的屏障，将他狠狠地弹了回来。
肖自在在空中翻滚几圈，稳稳落地。他抬头看着那屏障，双眼微眯：“好家伙，还带防护罩的？”
林九渊抱着胳膊靠在一棵树上，眼里带着一丝戏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干。说实话，这防护罩不是为了保护主机，而是为了保护你——因为一旦你破坏它，你自已会第一个被抹杀。”
“抹杀？！”肖自在咬牙切齿，“你们这群搞程序的，能不能换点有创意的词！”
林九渊耸了耸肩：“规则就是规则，主机是这个世界的基础，它存在于每一个角落，每一行代码里。只要它被破坏，整个系统都会崩溃，包括你在内的一切……不过，也包括我。”他说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肖自在沉默了，他盯着那光球，像是陷入了某种挣扎。
“你在犹豫什么？”林九渊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重启主机，就能让这个世界回归正常。而你，也可以真正获得‘自由’。”
“自由？”肖自在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后转头看向林九渊，“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还是在控的范围内？”
“某种程度上，是的。”林九渊点点头，“但这次不同，你有选择的权利——重启，或者不重启，结局完全由你决定。”
“呵。”肖自在笑了笑，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听起来很美好，可老子偏偏不信你们这一套。”他抬起右拳，岩浆纹路再度燃烧，“既然你们说我是漏洞，那我就让这个系统试试什么叫真正的‘崩溃’！”
林九渊微微一愣，随即发出一声低笑，眼底透出一丝好奇：“崩溃？你以为你能做到？”
“能不能做到，老子试了才知道！”肖自在抬拳的同时，岩浆纹身猛然爆发出炽热的红光，他的气息如同火山喷发般暴涨，连脚下的草地都被瞬间烧焦，空气里弥漫着灼热的气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