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雪松:
“这鬼东西怎么办?”
“杀不死的,先忙别的吧,反正它也出不来。”
沐凡缓缓道。
其实想要破解「罔两」很简单。
只要找个合适的角度把主卧里的光源遮一遮,等田七的影子消失后,「罔两」自然也不攻自破。
不过这间房毕竟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而且沐凡二人经过这一番折腾之后,也没闲心思去专门找遮光的可用道具。
倒不如等田七身上被附着的「炁」消耗殆尽,二人无需花费气力便可坐享其成。
反正到时候再进主卧探查也不晚。
屋子的面积不大。
更是一贫如洗,一览无余。
沐凡与丁雪松分工合作,一人负责客卧,一人负责其余地方。
结果还不到两分钟的功夫,已经双双搜索完毕。
两人重新聚在主卧门口,相视而立,不约而同地纷纷摇了摇头。
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依然没有找到田七那双被挖出的眼珠。
丁雪松不断地舔舐着嘴唇,脸上泛起沉思的神色,似是在琢磨其中的问题:
“现在只剩主卧一间没仔细搜索,或者那人杀害田七之后,真将他的眼珠带走了?”
沐凡双手枕在脑后,双眼凝视着天花板,脑海中充满了各种思绪,像是一团纷繁复杂的线,让他无法平静。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思。
今晚的一切都太过古怪。
甚至直到现在为止,沐凡都仍旧不清楚自已应约至此所为何事,也不知道背后那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田七的死亡。
消失的眼珠。
罕见的「罔两」。
以及那张散发着特殊香味的纸团。
诡异事情一件一件接踵而至,可又不像是专门冲沐凡而来的。
在这个局里,沐凡就像是一个无知无辜的参与者,如同各类悬疑惊悚片里开局活不过五分钟的路人甲一样,头上就差直接写上“我在找死”四个字…
沐凡忍不住低啐了一声:
“妈的,还好我八字够硬…”
又过了好一会儿。
丁雪松目光冷冷扫视了一圈主卧,淡淡道:
“差不多了,进去看看?”
沐凡未答,自觉地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专业的事需要专业的人来做。
自已一个普通人,还是老实本分地跟在后面打酱油才对。
这样才能寿山福海活得长久嘛…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纤悉不苟地挪着小脚步,再一次回到了主卧之中。
丁雪松一马当先,径直来到床边,举棋不定地回头看了眼沐凡。
接收到后者鼓励似的信号后。
丁雪松不动声色的咽了口唾沫,小心戒备的朝床下扫了一眼。
床下阴暗处。
适才钻入下方的罔两亦如原先一样倒趴在床板下。
只不过与之前相比。
罔两整个身子变得透明了许多,竟是一副被风一吹便会散失的无影无踪的虚弱模样。
果然与二人先前所预料的一样。
附着在田七身上的「炁」已然所剩不多了。
「炁」没了来源,「式」也就无法维持,那么这只由「式」而生的罔两,自然也就丧失了攻击能力。
丁雪松向躲在自已身后的沐凡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齐齐松了口气,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二人紧接着继续忙碌起来,对这最后一间房间进行了收尾的搜索工作。
可让人扫兴的是。
在二人探查过后。
这间主卧里,依旧没有发现那对丢失的眼珠子。
整个事件至此,彻底变得毫无头绪。
二人已经把自已能力范围内能做的事做了个遍,皆已无能为力。
至于真相,也只有交给更专业的人来解析。
“我去打个电话。”
丁雪松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阳台上。
没过多久。
丁雪松来到沐凡身边,微一沉吟,还是组织了下自已的措辞,慢慢道:
“警察马上就到,到时候还需要我们两个人配合一下他们的工作,流程和你们那边差不多,总之实话实说就好。”
沐凡点头表示明白。
这个警察不是单纯意义上的警察。
在阐释者的圈子里,同样也有公安工作的机关部门存在。
而这个执法机构的名称和职能,均与普通人世界里的相同无二,唯一差别就是针对的人群对象不一样罢了。
沐凡应了一句,随手掏出了两支香烟,拿在手里对着丁雪松晃了晃:
“陪一根?”
丁雪松一愣,点了点头。
二人并肩走进了主卧里的阳台中。
屋里的气氛太过压抑,也太过诡异,而且里面还盘坐着一个死人。
沐凡迫切想去阳台透透气,至少也呼吸两口新鲜空气。
他感觉自已的脑子都快要爆炸了…
沐凡轻轻点燃手中的香烟。
空气中弥漫着尼古丁的味道,如同慵懒的舞者,缕缕烟幕随着呼吸的起伏,不规则地舞动,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让人仿佛置身于梦幻般的境界。
丁雪松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他对沐凡的兴趣丝毫没有减退:
“你很不简单,居然懂得这么多阐释者才知道的东西。”
沐凡淡淡一笑:
“知道得多有什么用,那也更改不了我是个普通人的事实。”
不知怎的,听起来语气中竟是满满的自嘲。
那感觉充满了无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背后,仿若隐藏着天大的故事。
似是察觉到沐凡并不想过多提及这方面的事情。
丁雪松干脆没继续追问下去,转而聊起了今夜发生的事:
“你觉得那人为什么要带走田七的眼睛?”
沐凡吐了口烟,云雾缭绕:
“谁知道呢?眼睛这个器官,一直在各教里都承载着极其重要的意义。那人修习过「罔两」,多半应该是道家的子弟,眼在道家内丹术里倒是内炼的重要一环。”
末了微一踌躇,继续道:
“不过既然是内炼,修的肯定是自已的眼,也没听过什么「式」会用到别人的眼珠啊!”
丁雪松闻言略显迟疑:
“你说的内炼难道是「转眼法」?”
「转眼法」,出自于道家。
通过修炼自已的眼,以眼中之阳,战退全身之阴,是帮助修炼者达到阴尽阳纯的一门「式」。
如果说先前沐凡看破「罔两」只是运气好而已。
那么这次瞬息便又能联想到「转眼法」,已经足够证明其深厚的底蕴。
丁雪松不觉又对沐凡刮目相看了三分。
沐凡点了点头,讪笑道:
“我瞎分析的而已,你千万别当真,咱们在这儿瞎猜一通,说不定那人单纯就是因为变态呢!”
丁雪松不以为意地接着问道:
“你既然这么厉害,能猜到我修习的是哪种「式」吗?”
沐凡一怔。
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丁雪松眼里隐约浮现出的一抹金光。
那金光中正威严,同时又夹杂着冷酷无情,仿佛可以带着审视的态度勘破一切黑暗,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沐凡的头微微低垂,认真思索着,片刻后缓缓道:
“还真是巧,你修的也是眼,‘虚静无事,以暗见疵’,你所习的「式」应该是「却疵」,原来你是法家的人。”
此话一出。
丁雪松对沐凡的态度变得更加服气了。
丁雪松修炼的「却疵」,是通过分析对方「炁」的流转方式,以此推演出敌人弱点的一门「式」。
可惜能看破不代表能打破。
丁雪松在研习「却疵」上已几乎花去了全部的精力,最终导致攻击手段匮乏,和阐释者交手时顶多能仗着一些浅薄的体术与之周旋一二,多数时候还是得坐镇后方运筹帷幄。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出现的罔两明明很弱,可丁雪松却与沐凡一般同样被其治得束手束脚的原因。
“搞了半天居然是个辅助,怪不得打起来这么菜…”
沐凡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
显然对丁雪松之前的拙劣表现仍记忆犹新。
夜越发的深。
寒冷就像一条狡猾的蛇,悄无声息地侵入每一个角落。
它们掠过窗户,敲打着窗棂,肆意传达着深更时的天寒与寂寞。
夜风徐徐吹过。
丁雪松感受到凉意,不禁脖子一缩,一马当先往主卧走去:
“进屋等吧,警察应该快到了。”
沐凡应了一声,踩灭了手中燃烧殆尽的香烟。
哪知刚转身迈出半步,鼻子却正巧磕碰在了前方丁雪松的后脑勺上。
顿时疼得吱哇乱叫,眼里都溢了两行泪来。
沐凡不满地抱怨着:
“你倒是走啊?堵在门口干嘛?”
“你,你没发现他不一样了吗?”
丁雪松话语中夹杂着明显的颤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了指前方。
意识到对方魂惊胆落的情绪。
沐凡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赶忙顺着丁雪松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霎时间面如土色,瞳孔中充满了不安。
只见身前的屋内。
原本背对着二人盘坐在床的田七。
竟然不知何时,整个身子完全调转了过来。
此刻正盘坐着直勾勾的面向沐凡二人。
两人强自镇定,细细看去。
那具尸身空洞的双眸,比原先似乎不易察觉的稍稍闭合了一些。
他眼角微微上翘,之前贴在眼壁下的断肌,此刻却像是爬山虎一样,已然叠满了整个眼眶。
他的嘴巴轻启,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的弧度,向脸颊两侧徐徐上咧了几分,留出了一条细小的缝隙,露出口中小半颗浸染着血红的牙齿。
那些存留在脸上的可怖血痕,现在反而如同胭脂水粉一样。
整张脸淡妆浓抹,沿着这些面部细微的变化,竟自勾勒出了一幅迥然不同的神采。
沐凡二人相视一眼,均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那具尸体,似乎居然在笑!
笑的戏谑。
笑得不怀好意。
仿佛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沐凡看得不寒而栗,脊背有些发凉,颤颤巍巍道:
“诈,诈尸了?”
话音刚落。
突地屋里传来一阵“刺啦”的响声。
原本开着的灯,此时莫名忽亮忽暗地闪烁了起来。
或许是错觉的缘故。
沐凡感觉灯光每一次由暗变明之后,那具尸体便会在床上挪动一分,两者间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近。
在灯光断断续续地照射下。
沐凡目光颤抖,又发现了一个最为的致命细节。
尸体那双手的摆放姿势也与之前截然不同。
只见其手心朝天放在下腹部,右手置于左手上,两个拇指指间相接。
赫然是一副佛门禅坐时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