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梧尘点头,手指关节在案几上清扣,“留在这的千余人都是些什么人?无家可归?”
付涛一直只是个京都城外灾民营驻点的小官吏。原本这种地方但凡当个大官的哪会把心思摆放在这一块来。
年年都有灾情,年年都有灾民。只是今年这雪下得太奇特了点,着实到现在春分了才眼见收尾。
今年的灾情这么严重,涌过来的灾民是他当差这些年来最多的。
上头已经增派了安抚司侍郎李应过来掌管营地,没想到后来又来了这位爷。
起先他听李大人一口一个大人的叫,后来他问了李大人到底这位是什么来头,李大人也只是简单说同是安抚司的同僚,并无什么特别身份。
付涛也就松了口气了,不是什么大人物就好。这灾民营说白了就是油水不进的,也不是官场较量之地,再来任何大点的官他都扛不住。
付涛搓着手,神色多了些无奈,“哪是无家可归啊,是不愿归家。”
“哦?”
付涛见他不解,从一旁案几抽屉翻出本台账,手指沾了下口水,哗啦啦快速翻起了陈旧的账本。
上官晚晚从没见过有人在皇帝面前如此放开自己的,倒是挺生动的形象,觉得有些好笑。
司马梧尘斜眼扫了她一眼,她肃了肃,挺直了身板。
付涛很快就翻到了某一页,蹭蹭两下上前,呈上给司马梧尘。
解说道:“大人您看,这里面打了圈的就是还留在这营里头的,除了少数孤儿,其他倒是都要家。”
“付总管的意思是........”
付涛拱手在空中作了个揖,“这都是当今圣上贤能,这回灾情实在严重,不仅拨下重金赈灾,粮仓也是能调用就调用。倒是让这些个灾民平白捡了个漏子,有些见这里有定期施粥,又有粮发,干脆就赖着不想走了。”
又摇头道,“这要是放在前朝,皇帝只顾着关起宫门自个和婆姨子女享乐,哪管百姓们的死活。单我家族里头饿死的人就不少。”
付涛说起旧朝皇帝的无所作为,接连列了好几状。
上官晚晚被讽刺得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头都垂到脖子底下去。
司马梧尘没让他再絮叨下去,说道,“这么说来,如今这千余人,反倒是坑着粮仓不愿走?”
“下官也不敢贸然下决定处理解散这些人,李大人前两日说禀了安抚司那边,至今也没个回复。我就是着急眼看着开了春,这些人若是再不回去,路上又得耽搁些时日。回头种不上田,又得吃不上,白给朝廷出难题不是?”
司马梧尘遣了陈真到跟前,低声交代几句,陈真领了命令,直接就出去办事了。
付涛不明所以,讪讪站着。
“李应那边,到时我自然会跟他说。付总管说的在理,开春得耕种,大启各郡城不能养这么多闲人。这些灾民是留不得了。明日发粮后就遣散他们。”
付涛听了露出口黄牙,“大人心系民生,真是这些灾民的福音。下官这就去办。”
“等等。”
“啊?”
“今夜再为他们施一回粥吧。”原本压在腿上的手抬了起来,示意身边的人奉茶。
上官晚晚失神中晃了过来,赶紧敬上。
平日里都是龙井、香竹菁各种好茶的喝,喝寻常的茶他倒也没嫌。清吹了上面漂浮的茶沫,连喝几口。
上官晚晚静静地看着,心里五味杂陈。
她皇父自然是做不到他这般勤政,也做不到他这般为民。
先前以为他连夜出来,是宫里呆腻了到外头寻找乐子。
想想自己倒是小人之心了,顿时半是羞愧半是难过。
付涛听到今晚要为灾民最后一次施粥,连连搓手道,“也就是当今皇帝圣明,简直是万世贤君。我大启日渐强盛才能开仓兼济灾民。放以前......哎,不提也罢。大人的吩咐,下官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