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举人哆哆嗦嗦地起了身,由着身边的侍卫背着,往高家庄子里最高处……摘星楼快步跑去。
这摘星楼,原本地势就高,又修了六层的楼台,可不就是整个庄子里最高的么?
站在这楼上,居高临下,来犯之敌尽在眼底。
高举人上到顶楼,手扶着窗台往下一望。
就看到拦在庄园大门处的上千兵马,刀枪森然,盔甲鲜明……
他的脚就是一软,得亏身边有人及时扶住。
高举人又赶紧朝另一处方向看过去。
那是庄园的后门,不幸的是,这后门也有上千兵马!
一个同姓的堂侄见了便小心道,“伯父,吴王毕竟是大宁正统,不如……”
流寇皇帝他们都应付了,这吴王都一把年纪了,而且还是大宁朝的老资历藩王,他们高家全族,开门投效,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吧?
再说了,高家的藏兵洞里,最多也就是五六百人而己。
这五六百人不过是家丁,哪能跟这正规的吴地军匹敌呢?
高举人啐了他一口。
“你懂什么!”
“这吴地军可难缠得很!”
“兴城里那些个大族豪富,能全须全尾地保下来的,有几家?”
“吴地军的手,太黑了!那是一点不留啊!”
听说兴城里有几个大户,那不光是家财全失,全家老小的性命也没保得住啊!
“不是说那几家大户为虎作伥,替逆帝效命,在城中为非作歹,鱼肉百姓?”
高举人半边嘴一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当然了,他知道,能在兴城里立足,又能在逆帝治下过得越发滋润,自然手上不会多干净的。
但身为豪门大族,有些个不得己的事,都是难免的。
就他高家在本县的这些年,真要是计较起来……高举人心头暴寒,腿脚又有些个发软。
“那,那怎么办?”
侄子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不赶紧投效吴王,若是惹怒了对方,他们高家全族,可就是灭顶之灾啊!
而且吴地军己经围住了庄子,难道就这么龟缩不出?
高举人在心里来回琢磨,猛地一拍窗棂,“罢了!”
上回为应付草台皇帝,他高家献上了一笔银子和粮草。
当然了,后头他也想法子,将这损失给补回来了。
这回,既然是吴王来了,那他就出双倍吧!
高家庄子的大门紧闭,里头一声不出。
仿佛这气派讲究的大庄子里,压根没有住人一般。
邢大爷坐在自己特制的马车中,距离庄子大约有两三千步。
他所在的位置,也是一处地势高的,他稳当地坐着,撩起帘子,拿出他的随手千里镜,观察着这高家庄子。
这庄子,就是典型的封建地主堡垒。
就是这种堡垒,保障着大地主们对农人们的统治。
哪怕是改朝换代,皇城易主,大地主们却往往还能保住他们的田产地位。
反正谁的势力大,就向谁投诚便是。
虽然也会上供,但反手再给佃户们涨点租子就回来了。
邢大爷一眼就看到了那用青石筑成的六层小楼。
最顶层的窗台里,有几个躲闪的人影。
估计就是这庄子的主家了。
这个高举人,用专业名词来说,就是土豪劣绅了。
在县城里的各种官方文书里,高家和高举人那当真是百年难遇的大善啊!
开善堂,设当铺,修桥铺路办私塾……
整个高家,男的忠孝仁义,女的节烈贤淑。
那简首就是全县五好家族!
私下里么……
虽然不能说是男盗女娼吧,也算是罪恶滔天了。
半个县的良田,都是他们姓高的或者姓高的姻亲所有。
难道说,整个县里那么多的人,只有姓高的能耐大运气好?
那自然是各种手段用尽,让姓高的成了本县的土皇帝。
用荒地的价买下平民的良田这种,都算是高家遵守律法了。
邢大爷如今收留了上千的灾民,无处安置,花销如流水。
可不就盯上了这姓高的狼了?
邢大爷盯起眼睛,有些个不悦。
信都传进去好一会儿,也不见大门打开。
莫不是这姓高的,连他这个王爷都不怕?
当他三千精兵是摆设吗?
罢了,既然……不如……
邢大爷正要下令,忽然庄子高墙上头冒出了一个人影。
这人影顺着绳梯灵活地爬下,上前几步,就高声叫道,“小人是此地庄主的侄子,小人求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