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关,位于代州最北。
距离北境经统府大梁城约一千一百里;
距成契镇南府主城,也约一千里。
二者分别是两国最边境的中心巨城。
……
北边过了春就是冬。
北境天顶上日光渐被冷云层遮盖,气温降了下来。
魏王府决策堂内铜炉燃香,偶尔爆出几声轻微的噼啪响动。
决策堂里,十二把椅分排,上首是一张厚重的檀木大椅,堂内西边高墙上,摊开着隆庆关及周围三十六城的布防图。
这十三人,就是这偌大北境的主掌者及他的各路分掌者。
亲兵裹着风雪走进大院,单膝砸在堂外地砖上,朝着堂内最上首的那位一身鲜艳衮龙袍的男子抱拳:“禀王爷!镇南府先锋己于隆庆关百里外,领兵的是东穆雄。”
“隆庆主将预计,其两三刻钟就能冲击城门。”
亲卫哨兵话音落完,隆庆关的现状和后状传入在场诸位北境大人物耳中。
这些人对应京中位置,个个都是六部九寺首官的人物。
魏王抬手示意亲兵退下,嗓音慵懒淡然:“老熟人了。”
“这次那群北蛮子倒是动了真格,这次不同以往。”
“陇王死了,他们估计也想本王死在任上。”
堂内众人神色各异。
角落有人传出讥讽,“蛮子想的倒是美,陇王带一个七境就敢巡察折辱元赵旧民,不被人偷袭才怪。”
“咱们王爷自己就是八境天罡序前十的大修士,一掌拍死他东穆烈威。”
左首坐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披着件半旧棉袍,手里捧着杯热茶——北境王府长史陈玄策。
王府长史,又被称为王相。
不仅有资格开府,还统领着北境文武。
闻言睹了眼心首口快的第一位发言者。
“慎言,陇王丧期未过,虽死的窝囊,也是陛下长子。”
这位经手百万大军调度的老人,此刻盯着地图上隆庆关的位置出神。
第一位隐藏在暗中的开口者,闻言,不再有话音传出。
自西北经都府成立,朝廷建议北境将西北地区所有暗探网络移交给陇王府,这位正是被誉为北境暗夜统帅的校事府都督,高枭。
他能高兴才有鬼。
王相陈玄策威信仅次于魏王,他开口众人不再谈论陇王的话题。
座椅右首,是个穿皮甲的女将,腰间悬着把无鞘长刀。
女将身材很高,比寻常男子都要高出半个头,气质如同一般长枪锐利。
经统府里,锦绣都督赵长缨,主掌了另一部分暗探和强手,负责境内肃清。
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刀柄,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没有开口。
"拓跋烈带了多少人?"角落里一个疤脸汉子突然开口。
“二十万先锋。”陈玄策微眯,“后面还有东穆烈威亲自率领的镇南府主力西十万。”
堂内一时寂静,只听得见炭火燃烧的声响。
窗外又飘起雪来,细碎的雪粒子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
“打不打?”厅堂内,唯二两个身披甲胄的男子开口,眼眸中精光绽放,“王爷一声令下,咱们干脆打下整座镇南府,扩了北境。”
“正好与世子在西北对照,咱世子方才及冠年岁就能斩了国师柳清,实在是了不得。”
骑军都督柳晟元主动提起世子林渊,脸上不由自主的浮过敬佩之色。
厅内大部分主将闻言,脸上也各自浮出异色。
世子也龙精虎猛,在京师期间就多次出手,声名远播,如今不仅有灭国之功傍身,还具有修士伟力,北境虽远在万里之外,也被威震。
座次在十二人末尾的一个,身高不如赵红樱,身段却更加傲人的女将,脸上也是拂过难言的欣慰骄傲之色。
绮盛燕,大梁王府的亲军统帅,她既是林竹的母亲,也算得上林渊的姨母。
魏王吹开茶沫,没急着回答。
他目光扫过堂内众人,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老部下,性格大都带着北境人特有的粗粝。
儿子越来越厉害,老子也不能太落后了。
“打。”
茶盏轻轻搁在案几上。
“正面与他们打,堂皇正大的打,还要赢的彻底。”
陈玄策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眼里闪过所有所思光芒,“王爷是想......”
“打掉镇南府,逼神沿国下场。”
陈玄策划过果然,脸上敬佩,“臣这就去安排,此举定让千星城动荡动荡。”
“他们惯会隔山打牛,这次,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
其余诸将,包括骑军都督,步军都督,也很快各自反应过来,起身抱拳离开。
北境全身动起来,定叫天下都大吃一惊。
这些年,留着镇南府,这群妖族人蛮,还真以为自己有能和北境抗衡的实力?
……
隆庆关前,片片黑云在地平线上缓缓靠近。
长关巍峨如山脉,铁色如潮水。
五里外,成契血狼骑毛发在朔风中翻卷如血浪。
它们比战马比镇南府战马矮半头,但气息却更厚更重。
是真正的妖。
军阵前方的血色头狼龇牙咧嘴,相隔不远处,几十头漆黑巨虎身体如同小山包巨大。
军气汇合,空气都扭曲变形。
成契的战阵手段迥异于胡族,镇南府是集人族与妖族巅峰于自身。
东穆雄是镇南府副都督,东穆家主东穆烈威亲弟,镇南府世代被东穆家族把控,说是第十一座藩国也并不为过。
东穆家族曾是成契南侵最大推手,却不是灭陈朝的最大受益者。
甚至曾被赶出神洲中原。
最想要灭去景朝,独霸中原的重新夺回家族荣光的便是在群妖之中以人族身份独占成契南方鳌头的东穆氏族,几乎到了望眼欲穿地步。
三十六面战鼓突然擂响。
咚——
鼓声震动天地,第一声鼓响,镇南府先锋军同时抬头。
咚——
第二声鼓响,长槊齐齐抬起,
咚!
第三声炸响,铁骑洪流轰然前涌。
马蹄踏碎冻土的声音如同闷雷滚过荒原,震得关墙上的积雪簌簌坠落。
成契军的血狼骑亦开始加速。
两股洪流之间,空气突然扭曲。
轰!
最先相撞的是双方战阵上方的军气。
每一次碰撞都炸开肉眼可见的波纹,震得方圆十里的飞鸟尽数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