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贾瑚领着甄士隐踏入贾府之后,先是吩咐下人打来热水,亲自伺候着甄士隐沐浴梳洗,而后又从库房里挑拣出一身崭新而得体的衣裳给他换上。待一切收拾妥当,贾瑚便让人去往封氏与香菱所在之处,将二人寻来。
一路上,封氏的心情愈发忐忑不安,脚步也略显踉跄。待到终于望见那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身影时,封氏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立当场,泪水似决堤之水汹涌而出。
甄士隐嘴唇颤抖着,口中不停地喃喃低语:“香菱,我的儿啊……”声音虽轻,却饱含着无尽的思念与愧疚。
香菱乍一瞧见眼前这个面容憔悴、泪眼婆娑的男子,起初还有些茫然无措,但当她听到那句饱含深情的呼唤时,顿时如梦初醒,眼泪亦如断线珍珠般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哭得肝肠寸断。
封氏激动万分,她疾步上前,紧紧拉住甄士隐那双满是沧桑的手,一边泪如雨下地哭诉着这些年来寻夫的艰辛历程,一边急切地问道:“这些年你到底去哪儿了?我们母女俩日夜盼着你归来,找你找得好苦啊!”
果不其然,就在甄士隐亲眼目睹香菱之后,原本一直处于癫狂状态、行为举止颇为失常的他瞬间安静了下来。先前那副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的模样仿佛从未存在过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更为神奇的是,他那原本已经极度涣散无神、如同死灰般毫无生机的双眼,也重新焕发出了明亮而璀璨的光芒,整个人的身上都充满了生机。
甄士隐将香菱抱在怀里,真好,他的女儿找到了还活的好好的,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场。
站在一旁的贾府众人默默地注视着这感人至深的一幕,眼眶不由自主地起来。贾瑚深深地被这份真挚的亲情所打动,心中暗自思忖着一定要帮衬这可怜的一家人度过难关。
思及此处,贾瑚向前迈了一步,微笑着对甄士隐说道:“甄先生,依我看您不如就暂且留在贾府谋一份差事吧。如此一来,既能就近照看香菱,二来也可保一家人衣食无忧,安享平稳生活,不知您意下如何?”
甄士隐闻听此言,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地点头称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贾公子大恩大德,甄某没齿难忘。若蒙收留,定当尽心尽力,以报公子厚恩。”
自那日起,甄士隐便在贾府安顿下来。每日里除了勤恳做事之外,便是尽享天伦之乐,悉心陪伴着封氏与香菱。一家人历经风雨波折,如今终得团圆,从此过上了安宁祥和、幸福美满的日子。
甄士隐在贾府义学里当了先生,他本就是科举入仕,又做了十几年的官,无论是学识还是阅历都是极好的,封氏在家经营胭脂铺子,夫妻二人年纪都不小了,却比年轻人还有精力。
他们只希望多攒些银子,将来再给香菱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到那时便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香菱的脸上爷也挂起了笑容,时常自已亲手做一些胭脂水粉送给府中的女主子和几个姑娘,贾母本就是个心善的人,念及她命苦每次都要留她在府中玩,所以贾府众人没有不认识香菱的。
如今的香菱跟刚来的那时候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就是个小太阳逢人就笑。香菱最喜欢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看迎春跟惜春下棋,一看就入了迷半天回不过神。第二件事就是喜欢看黛玉写字。
惜春每次来二姐姐这里下棋都能看到香菱,看她感兴趣,打趣道:“你这么喜欢下棋,何不拜二姐姐为师,让她教你下棋呢?”
香菱听说连忙走到迎春身边哀求道:“二小姐就收下我这个学生吧。”
迎春笑道:“那每午后过来,我一日教你半个时辰,若是不来或是迟到了我可就不教你了。”
香菱答应道:“二小姐不必说,我可肯定日日前来。你们也知道我四五岁就被拐子拐去了,只记得自已父母待我很好,但却记不住自已家住何方。那拐子对我非打即骂,只要我跟旁人说他不是我爹,他就把我一顿好打。”
“我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长到了十一二岁,如今个子也不高,我每日做梦都能梦到我的父母,我只以为他们不要我了,要不怎么眼睁睁看着我受苦不来找我,那拐子见我长得好把我办成乞丐,放到有钱人多的地方,当我乞讨,靠着我怕要来的钱喝酒吃肉,却不给我买一身新衣服。”
“我那时候看着那些大爷奶奶们穿金戴玉,好不漂亮。这些奶奶们也会来茶楼喝茶下棋,就没有她们不会的,我当时想着我要是能学就好了,我要是变好了也许爹娘就来接我了。”
香菱说了这半天,迎春芸香阁里的几个丫鬟都听迷了,无比对她同情无比,就连迎春、惜春这两个主子也拿帕子揉了揉眼角。
司棋擦完眼泪,骂道:“这丧尽天良的拐子,下辈子就让他变成茅坑里的臭石头,被人踩一辈子。好了,都别哭了,好在如今都好了,香菱,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香菱道:“怪我,说这些话让二小姐跟四小姐伤心了。”
迎春道:“以后可不准在招我们了,以后好好跟我学棋。”
香菱拍手笑道:“那我还得去林姑娘那里,我还喜欢作诗写字,也请林姑娘教我一教。”
惜春道:“倒是娇惯的你不知天高地厚了,你要去就去,若是吃了闭门羹也别怪林姐姐无情!”
“四小姐不必怕我学不过来,我这一日也没什么事,除了做胭脂就是跟几个小丫鬟玩,若是我真的学不过来就让二小姐罚我。”
惜春会心一笑,“要不你也拜我一拜,我虽不会作诗但会画画。”
香菱听了连忙作揖,“请四小姐教我。”
她这副样子弄得众人笑的直不起腰,迎春是个厚道人,忙道:“你逗香菱做什么!香菱,过来,不用听她的,俗话说贪多嚼不烂,便是我们几个也只捡着自已感兴趣的学精益了即可,你学这两样就够了。”
香菱觉得很有道理,临走时还道:“二小姐,明日午后我就过来。”
说罢连忙回家去了,爹娘怕是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