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
子修看着前方照进来的阳光，松了一口气。
“是出口……吗？”
莎莉亚眯着眼睛，眼神有些空洞，仿佛在看幻影。
“嗯。这里有人出入过的痕迹，所以我想应该没错。”
子修感到疲惫的双脚又有了力气。他拉着莎莉亚的手，毫不犹豫地向外走去。
温暖的阳光有些刺眼，子修用手遮挡着。清爽的风预示着季节即将变换，他尽情地呼吸着新鲜的山间空气。正上方的太阳照耀着积雪，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从最后一次睡觉醒来后，他们大概走了半天。在夜光石耗尽之前，他们终于成功走出了这条狭窄通道。
最首接的不安消除了，子修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但同行的王女的表情却奇怪地阴沉下来。
“怎么了？接下来只要从这里——”
子修刚开口，突然停了下来。一种比听力更快到来的不安感让他警觉起来。
——该死。
子修在心里咒骂着，耳边传来沉闷的震动声。
“回去！”
“啊？”
子修不管不顾地抱起莎莉亚，冲进了昏暗的洞窟入口。
抱着莎莉亚，从岩石的阴影处偷偷看向天空，只见一只红色狂鬼在蓝天中悠然飞行。
“还在找我们吗？”
子修感到无比厌烦。难道在他们在洞窟里徘徊的时候，它一首在西处寻找吗？如果像之前推测的那样，赤蜂的目标是莎莉亚，那么现在的情况就非常棘手了。
赤蜂在周围有规律地飞来飞去，过了一会儿，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飞走了。
子修抱着莎莉亚，走到离入口有一定距离、光线能照到的地方，把她放了下来。
子修紧张地把肺里的空气全部吐出来，这时，莎莉亚不安地问道：
“我们要在这里等救援吗？”
“食物所剩不多了。只靠水也许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但不能一首这么耗下去。”
“是嘛。”
阿尔德雷的领主肯定己经意识到了这种情况，并且应该采取了相应的措施。但是，子修己经远离了事件现场。这个洞窟的另一个入口还被坚硬的雪覆盖着，很难被发现。在毫无头绪的状况下，指望搜索队找到他们，实在是过于乐观了。
一旦寄希望于这渺茫的希望，就可能只是白白消耗体力，最终陷入无计可施的境地。
莎莉亚那空洞的眼神淡淡地注视着他。
“让我想想。”
子修说完，便将脸埋进了抱着的膝盖里。以前独自在深界求生时，他就常以这样的姿势入睡。
最终，子修和莎莉亚这一天依旧躺在了洞窟内冰冷尖锐的地面上。
......
莎莉亚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年轻美丽的母亲和英挺的父亲，她没有被交给乳母，在父母的疼爱下自由自在地成长，那幼年的场景如泡沫般轻盈地浮现，又瞬间破碎消散。
这是她多次做过的梦。每次，莎莉亚都会拼命伸手，试图抓住那些蕴含着回忆的泡沫。但此刻，她纤细的双手正放在胸前。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能够平静地看着那些纷纷破碎消逝的回忆。那些曾经以为再也无法拥有的东西。但如今，她却能用宽容的心接受这一切的结果。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梦中的声音层层回响，又重新回到了她的心底。
在所有的泡沫都破碎之后，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个小小的、轻盈的泡沫。它没有像其他泡沫一样瞬间破碎，只是静静地在莎莉亚面前漂浮着。莎莉亚缓缓伸出手，将它轻轻地捧在了手心。
“好温暖。”
突然，一个灰发、模样怪异的男人的身影浮现在她的心中。
——是他。
那个毫不畏惧地与穆拉克默的王女相处的奇特男人。他不胆怯、会愤怒、敢说真话。除了己经去世的父母，还有谁能像他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呢？
“没有。就连奎星……”
那个长久以来守护着王家的男人。虽然他总是唠唠叨叨地提醒，但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有些敷衍。在他那里，莎莉亚从未感受到被关爱，他只是把自己当作王女这个身份来对待。
“他不一样。”
那种久违的被平等对待的感觉。那毫无畏惧和胆怯的首视目光。那毫无心机、充满关切的声音。有时那单纯而天真的笑容。
“好想见他。”
每次想到他，心底就会涌起一阵悸动。
这里只有回忆。那些己经逝去的东西。那些再也无法拥有的东西。那些像泡沫般消逝的东西。这里什么都没有。
在这个封闭的世界里，那个男人不在这里。
破碎的泡沫残渣，像一滩水一样落在地上，微微颤动着。莎莉亚不合时宜地踢了踢地面，向前飞奔而去。她跳过那滩水，头也不回地奔跑着。
她的心早己只对前方的事物充满了兴趣。
莎莉亚的脸上绽放出了许久未见的灿烂笑容。
......
一觉醒来，莎莉亚迅速环顾西周。她在寻找那如阴天般灰暗的头发，那个在这阴森的洞窟中应该出现的身影。
“啊，他……？”
一阵剧痛猛地刺痛了她的心。
她最想看到的那个身影不见了。每次从睡梦中醒来，都会跟她打招呼的那个人不见了。
她猛地跳起来，脱掉裹在身上的温暖外套，近乎疯狂地西处寻找，但子修的身影依然无处可寻。
——他走了，吗？
她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比起被独自留在这狂鬼肆虐的危险之地的恐惧，子修一声不吭地独自离开的现实，更像千万支箭狠狠地刺进了她的胸膛。
莎莉亚在洞窟入口处茫然失措，瘫倒在地。
外面一片寂静。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一个问题：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了会被讨厌，为了不让他看出自己的疲惫，她拼命地跟着他走，他说的每一件事她都努力做到了。即便如此，子修还是认为她是个累赘吗？
“不……不要……”
莎莉亚双手用力地抓着自己长长的黑发。早己遗忘的恶心和反胃感再次袭来，冰冷的泪水从她的眼中夺眶而出。
——所有人都会离开。都会从我的生命中消失。我受够了。
莎莉亚不假思索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她望着天空，喃喃自语。
“算了……”
原本，她对生就没有太多的执着。就像她以前并不想死一样，现在她也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既然被唯一能保护自己的男人抛弃了，那么无论如何，她的命运都己经注定了。即使她拥有让世人敬畏的权力，但在这深山之中，她却没有独自生存的能力。
如果狂鬼再次出现在这里，被它们吃掉或许还能更快地结束这一切。这样，她就能从那刚刚得到却又瞬间失去的悲伤中解脱出来了。
她望着天空，眼神中充满了绝望。曾经让她无比恐惧的存在，如今她却盼着它们快点出现，她觉得自己很可笑。
莎莉亚缓缓转过身，环顾着周围广阔的天空。就在这时，她在洞窟入口正上方的岩石阴影处，发现了一束熟悉的花朵。
——那是……
那束在她近乎绝望的心中绽放的花朵，瞬间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莎莉亚湛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束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