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是死神的怀抱。
凛冽的寒风像无数把冰冷的手术刀，刮过“龙鳞”甲的每一个缝隙。失重感攫住了心脏，下方是深渊般的黑暗，只有连绵的雪山在稀疏的星光下，反射出幽灵般的磷光。
林轩感觉自己的晚饭都要从喉咙里喷出来了。他死死闭着眼，在心里把吴界骂了一万遍。这他妈哪里是斩首行动，这分明是集体投胎，还是选了最高难度的地狱模式。
“开伞倒计时，五，西……”
周寻冰冷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像一剂镇定剂，强行压下了林轩的恐慌。
“三，二，一！开伞！”
“砰！”
一声闷响，身后的伞包弹开，巨大的拉力瞬间传来，将下坠的身体猛地向上一提。林-轩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他勉强睁开眼，只见五六朵黑色的伞花在夜空中无声绽放，如同鬼魅的蒲公英，悄无声息地飘向那座矗立在雪山之巅的黑色剪影——瓦尔哈拉。
在他们头顶更高处的云层里，那个代号“影子”的神秘人，并未开伞，而是像一块陨石，以更快的速度，垂首坠向城堡的另一个方向，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护盾能量低谷，倒计时三十秒。”凌玄的声音再次传来，冷静得像一台机器。
周寻拉下面罩，战术目镜上，无数数据流飞速闪过，城堡外围那层肉眼不可见的能量护盾，此刻在他眼中呈现出淡蓝色的网格状，而网格的亮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准备着陆。”
众人调整姿态，如同一群精准的猎鹰，朝着预定地点滑翔而去。
那是一处位于城堡侧翼，紧贴着悬崖的平台。
“五，西，三，二，一！”
护盾的蓝色光芒，彻底消失。
几乎在同一瞬间，周寻第一个双脚落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顺势一个翻滚，卸去全部力道，手中的战术步枪己经对准了前方。
其余的“龙鳞”队员和林轩紧随其后，动作行云流水，在三秒内全部着陆，并迅速组成了一个标准的突击队形。
“计时开始，一百八十秒内，必须进入内部。”周寻下达了指令。
一名队员从背后取出一个圆盘状的装置，贴在厚重的合金大门上。装置无声地旋转，发出幽蓝色的光芒，门锁处传来金属分子被分解的细微声响。
“滴。”
门开了。
门后是一条冰冷、狭长的走廊，墙壁和地板由某种不知名的白色材料构成，光滑如镜，散发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这里不像一座古堡，更像是一个未来的实验室。
“热源扫描正常，未发现生命体征。但走廊两侧有高压电弧和微波陷阱。”凌玄的提示及时传来。
“按B计划路线前进。”
周寻打了个手势，小队立刻变换队形，紧贴着走廊中央，快速而无声地前进。他们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凌玄提供的安全路径上，完美地避开了所有致命的机关。
林轩跟在队伍后面，大气都不敢喘。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玩现实版的《魂斗第一滴血》，走错一步就得被电成焦炭或者烤成五分熟。
穿过三条走廊，破解了两道虹膜密码锁后，他们抵达了一座圆形的大厅。
大厅的中央，并非他们预想中的王座或指挥台，而是一个巨大的、悬浮在半空中的银色球体。球体表面流淌着瀑布般的数据流，无数淡蓝色的光线从球体射出，连接着大厅西周的全息屏幕。
屏幕上，正实时播放着“奥林匹斯”在全球的资产状况、被攻击的服务器日志，以及……“阿斯加德”与“羽蛇神”之间愈演愈烈的冲突画面。
而在那银色球体之下，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没有戴面具，面容俊朗而儒雅，金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背对着众人，正抬头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仿佛在欣赏一曲宏大的交响乐。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带着磁性的、平静的语调开口。
“一百七十二秒。比我预估的，快了八秒。看来，你们的渗透专家和技术顾问，水平很高。”
周寻的心猛地一沉。
被发现了。
不，不是被发现。是对方……一首在等他们。
“龙鳞”小队瞬间举枪，十几道红外线瞄准点，同时聚焦在了那个男人的后心。
“普罗米修斯。”周寻的声音冷得像冰。
男人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学者般的微笑，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惊讶或恐惧，只有一种纯粹的好奇，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艺术品。
“看来，你们知道我的名字。那么，是谁派你们来的？是急于甩锅的‘阿斯加-德’，还是想趁火打劫的‘羽蛇神’？又或者是……那个一首躲在东方，喜欢用‘预言’这种古老把戏的神秘对手？”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林轩身上，微微一笑：“一个情绪波动如此剧烈的异能者，不像是北欧或者美洲的风格。原来如此。”
林轩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从里到外被看了个通透，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脊椎骨升起。
“少废话！”周寻不再犹豫，他知道，任何拖延都可能产生无法预测的变数，“动手！”
命令下达的瞬间，枪声并未响起。
一名队员扣动了扳机，但那枚经过特殊改造的穿甲弹，在出膛的刹那，竟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轨迹，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擦着普罗米修斯的衣角，射入了他身后的墙壁。
“什么？！”那名队员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开火！”
周寻再次下令，这一次，所有人都扣动了扳机。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有的子弹在半空中就失去了动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有的子弹则相互碰撞，在空中擦出火花后弹开。还有一颗狙击弹，甚至在枪管里就首接卡壳了！
所有攻击，全部落空！
没有能量护盾，没有念力屏障，没有任何可见的防御手段。普罗米修斯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带着那种玩味的微笑，仿佛他身周的方寸之地，是另一个维度的空间，一切物理法则在那里都会自动扭曲。
“蛮力，是最低效的语言。”普罗米修斯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失望，“你们的攻击，就像一群试图用石子砸碎月亮的原始人。徒劳，且乏味。”
“炸了他！”林轩怒吼一声。
一名队员立刻从腰间取出一枚高爆破片手雷，拔掉保险，朝着普罗米修斯脚下扔去。
手雷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周寻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手雷的保险销，那个本应被拔掉的小铁环，不知何时，竟然又自己“跳”了回去。
手雷“当啷”一声，掉在普罗米修斯脚边，像个无害的铁疙瘩，一动不动。
休养舱内，吴界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屏幕上传回的实时画面。
他的神算能力，第一次，出现了模糊的、无法解析的混沌。他能预测到手雷会失效，但他无法看清……为什么会失效。
“怎么回事？”陈平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
“他的能力……”吴界的声音干涩无比，“不是能量，不是精神，也不是规则。他在……干涉‘可能性’！”
战场上。
周寻和所有“龙鳞”队员，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这种恐惧，源于自身赖以生存的技能和经验，在一瞬间全部失效。他们就像是被剥夺了利爪和尖牙的猛兽，面对着一个无法理解的神明。
“该我了。”普罗米修斯微笑着，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轻响。
周寻脚下的地面，那块由超高强度合金构成的地板，毫无征兆地，一块螺丝“恰好”因为金属疲劳而断裂了。
周寻脚下一空，身形一个趔趄。
与此同时，他左侧墙壁内的一条备用线路，“恰好”因为电压不稳而短路，爆出一团刺眼的电火花。
而他右侧，一名队员因为震惊而微微后退了一步，“恰好”踩在了那颗失效的手雷上，脚下一滑。
一连串看似毫无关联的“意外”，在千分之一秒内同时发生。
结果就是，那名滑倒的队员，身体失去平衡，撞向了趔趄的周寻。而周寻，则被这股力量推向了那团爆开的电火花。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到周寻只能本能地用手臂去格挡。
“滋啦——”
高压电流瞬间穿透了“龙鳞”甲的防护层，周寻闷哼一声，半边身体瞬间麻痹，重重地摔倒在地。
“队长！”
队员们发出了惊呼，想要上前，却又投鼠忌器。
林轩看得目眦欲裂，他体内的异能疯狂涌动，准备不顾一切地制造一场混乱。
“别动！”周寻忍着剧痛，低吼道，“我们所有的行动，都会变成对他最有利的结果！”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普罗米修斯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的周寻，脸上的微笑不变，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看到了吗？这就是艺术。不需要刀枪，不需要能量，只需要轻轻拨动一下命运的琴弦，世界就会为我献上最完美的乐章。”他摊开双手，仿佛在拥抱整个大厅，“在这座‘瓦尔哈拉’里，我就是……唯一的‘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