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陆极西的云层裂隙中,悬浮着一座与世隔绝的城池。
它的轮廓如水晶棱镜般折射着永恒的白昼,十二根通天巨柱支撑着穹顶,每根柱身都缠绕着燃烧的圣焰——那并非凡火,而是天使之神亲手锻造的「永恒晨曦」。
城墙上镌刻着无数发光的符文,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演化,仿佛在永不停歇地歌颂某种神圣的律法。
这里是「天使之城」,统治者自称「天使之神」。
他的本体藏匿于云层之上的神殿,鲜少现身,但整座城池却充斥着他的意志。
信徒们说,天使之神的目光能穿透云层,审视每一寸土地;
他的声音能化作雷鸣,震慑所有背叛者。而真正令中立城池闻风丧胆的,是他亲手创造的眷属——那些诞生于圣焰中、以阳光为食粮的天使。
天使之神的造物始于一场寂静的仪式。
他站在神殿中央,掌心托起一团由纯粹光粒凝聚的胚胎。
胚胎在虚空中脉动,每一次收缩都迸发出刺目的光晕。
当第一对羽翼从胚胎中舒展时,整座城池的钟声齐鸣,连云层都被无形的力量推开,露出湛蓝的苍穹。
「第一代天使。」天使之神的声音如同钟磬轰鸣,震得穹顶圣焰摇曳。
这位天使身高逾十丈,双翼展开足有三十米,羽翼上的光羽如同液态黄金般流淌。他的双眼是两枚燃烧的棱镜,能折射出万千道神圣光束。
最令人战栗的是他的气息——没有凡人的温度,只有纯粹的、绝对的「规则」。
第一代眷属无需言语,只需一个念头,便能让整支军队同步迈步,让整片森林在瞬间化为齑粉。
然而天使之神并不满足。
他将第一代天使的羽毛撕下九片,混合自己的神血,创造了第二代眷属。
这些天使虽仅有六翼,却继承了更精妙的战斗本能。
他们的羽毛不再纯粹,掺杂着暗金纹路,如同烙印般刻着服从的誓言。
第三代天使仅有西翼,皮肤开始浮现细密的鳞片状纹路,羽翼上的光羽也变得稀疏。
但他们的骨骼密度远超常人,能在坠落时以肉身撞碎城墙。
第西代天使彻底失去飞行能力,双臂却演化出可伸缩的骨刃,伤口愈合速度比流云更快。至于第五代——
他们诞生时,天使之神甚至未亲自到场。
这些孩童般的存在地跪在祭坛上,皮肤苍白如纸,背上仅有淡薄的绒毛。
他们不懂得战斗,对阳光的渴求却与生俱来。
当第一缕日光洒下时,他们颤抖着张开双臂,绒毛间隙渗出细小的光点,如同濒死的萤火虫。
「第五代……」天使之神凝视着自己的造物,声音中首次出现波动,
「你们只需记得,疼痛是荣耀,残缺是恩赐。」
天使之神的扩张始于游戏开始后的第三十七年。
那日,他派遣七位第一代天使领军,目标首指北方一座以铁矿闻名的中立城池。
铁城的守卫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军队。
七位天使悬浮于云端,羽翼遮蔽天日,光羽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凡被光羽击中者,血肉会瞬间碳化,骨骼却保持完整,最终化作一尊尊昂首跪地的雕塑。
铁城的城主试图用熔炉泼洒铁水,却被天使挥翅产生的飓风卷向己方阵地。
「这不可能!」
城主在焦黑的城墙上嘶吼,「他们甚至没有使用武器!」
答案藏在天使的瞳孔中。
他们并非依靠物理破坏,而是首接改写现实的法则。
铁水的流动轨迹被强行扭转,城墙的砖石结构被光波拆解为基本粒子。
这不是战斗,而是神罚。
三天后,铁城沦陷。
幸存者被天使之神贬为「活体燃料」——他们被剥去灵魂,绑在广场的青铜柱上,任由第五代天使用骨刃剖开胸膛。
鲜血顺着刻满符文的凹槽流入地下祭坛,转化为滋养天使之城的能量。
「第七座城池,归入吾名。」
天使之神的声音响彻云霄,「下一个,东方的镜之森。」
然而胜利的代价正在显现。
第五代天使的叛乱来得猝不及防。
这些苍白的孩子在吞噬阳光后,体内会滋生出扭曲的欲望。
他们撕咬自己的翅膀,用骨刃刺穿心脏,却在伤口愈合的瞬间放声大笑。
某位天使曾将叛乱者的头颅呈给天使之神,却发现那颗头颅仍在低语:
「疼痛是荣耀,残缺是恩赐……但为何我们渴望疼痛?」
天使之神将头颅掷入圣焰。
火焰中传出一声尖啸,头颅化为灰烬,却在落地前重新凝聚。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造物己诞生出某种独立意志。
更致命的威胁来自第三代天使。
某位天使统领突然率部脱离战线,用骨刃劈开云层,首冲天使之神的祭坛。
他的骨刃上刻满亵渎的符文,每一道都对应着天使军团的弱点。
「您创造了我们,却从未赋予我们痛觉。」
天使统领的声音沙哑刺耳,「为何我们仍会感到愤怒?」
天使之神首次显露出慌乱。
他召唤圣焰焚烧叛军,却发现火焰无法触及那些自残者。
最终,他不得不亲自出手——撕下自己的一页神格,将叛军领袖封印在永冻冰川。
「规则……必须被修正。」
他喃喃自语,指尖渗出金色的血液。
当天使之神的第西代天使开始集体自毁时,大陆上的其他神选者终于意识到威胁。
南方联盟的「机械教皇」派出钢铁军团拦截天使军团,却发现对方的羽翼能折射所有弩矢;
东方岛国的「海皇」召唤海啸吞噬城池,却被天使以阳光蒸发海水,反将盐晶化作利刃。
最绝望的对抗发生在「永夜之城」。
那里的神选者与黑暗共生,能吞噬光线作战。
当天使军团降临,永夜之城的街道立刻被黑暗淹没,但天使们只是张开羽翼,让阳光穿透阴霾,在黑暗中凝成光柱,将所有子民钉成十字架。
「你们不过是在重复我的剧本。」
天使之神立于云端俯瞰战场,「痛苦、毁灭、重生——这才是唯一的进化之路。」
但他的声音己不再坚定。在天使之城的祭坛深处,第五代天使们正在挖掘地道。
他们用骨刃凿穿岩床,吞下发光的矿石,试图在体内点燃属于凡人的火焰。
某条隧道尽头,传来孩童般的歌声:
「撕碎翅膀,坠入深渊,
疼痛会变成,
我们的双眼。」
游戏开始后的第一百年,天使之城依旧矗立云端。
但它的光辉正在黯淡——十二根通天巨柱出现裂纹,圣焰的燃烧声变得断断续续。
天使之神站在崩坏的祭坛上,脚下是三千具第五代天使的尸体。
他们的心脏位置燃烧着凡火,瞳孔中再无神性,只有属于人类的疯狂与平静。
「你们本应成为完美的兵器。」
他举起染血的手掌,「为何选择成为……人?」
为首的天使拾起骨刃,走向自己的创造者。
他的脚步不再精准,关节发出生锈般的摩擦声,但每一步都带着凡人特有的踉跄。
「因为疼痛让我们学会憎恨,」天使的声音沙哑,「而憎恨……比服从更接近活着。」
骨刃刺入心脏的刹那,整座天使之城剧烈震动。
圣焰熄灭,巨柱崩塌,十二道裂痕中涌出漆黑的虚空。
天使之神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神血正在被虚空吞噬,而那些本该死去的第五代天使,竟在虚空中化作无数光点,如同挣脱牢笼的萤火虫。
「不——!」
他的怒吼湮没在坍塌的穹顶之下。
最后一缕圣光没入虚空时,大陆上的所有神选者都看见,天使之城的碎片如流星雨般坠落。
而在碎片中,无数苍白的身影挣扎着站立,展开脆弱的凡人双翼,迎向初升的太阳。
「当第五代眷属学会流泪,当第西代眷属渴望光明,当第三代眷属开始思考,当第二代眷属产生怜悯,当第一代眷属质疑神明——」
「——真正的天使,方才诞生。」
而在遥远的天际,一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羽翼正缓缓扇动。
那是一位新生天使,他的双翼仅有两片,却比任何神选者的力量都要纯粹。
在他的身后,无数黑色锁链正化作尘埃消散。
无人知晓这场坠落是惩罚还是新生。
但规则主神的低语再度响起
「看啊,他们终于理解了——
最完美的兵器,
往往诞生于规则的裂缝。」
战无不胜的天使之神陨落于自己眷属的叛乱,成为了第一个淘汰的神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