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府里又是灯火通明,太子李建成正为出征的事殚精竭虑,忽闻太子府更率令王晊来报,说尹德妃己经从后门密道进来了,请太子速速移驾密室。
李建成一惊,手上的白玉杆鸡距笔“啪”的一声掉到行军图的案台上,顿时绽出一朵墨花。这个时间点尹德妃来访必定是有非比寻常之事,李建成皱眉略加思考一下,对着王晊说道“快去把魏老师(魏徵)、王老师(王珪),还有...还有韦挺韦大人通通叫来,如果我还未回来,就让他们在此等候,对了,持我的调兵令牌,即刻派太子府暗线出去打探消息,收到风声立刻回报。”
“喏”,王晊接令后便匆匆办事去了。
李建成整了整衣冠,在铜镜里看了看仪容,又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和着案台上的一杯参茶吞下,再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这才快步向密室而去。
一进密室,尹德妃便像是无骨的膏药贴了上来,八爪鱼一样紧紧缠着李建成,揭都揭不下来。李建成这个当口哪有这个心思,可又不能拒绝,只好强打精神应酬起尹德妃,尹德妃火气正旺,施展出浑身解数,把李建成好一顿蹂佞,这才眉花眼笑的把宫中之事告与李建成听,李建成听完后,眉头紧锁,胸中是倒吸了好几口凉气,这件事对他而言可真是一道晴天霹雳,差点把李建成霹傻了。
李建成心中暗想,这秦王妃竟然夜闯深宫,还把禁宫闹的个鸡犬不宁,如此不顾脸面,为的就是请父皇搬救兵救二郞,这二郞中毒酒之事看来不假,二郞在齐王府喝了毒酒,可这毒酒偏偏是他李建成“好心”送的,就算是傻子也会想,是不是他李建成要借刀杀人置秦王于死地呀,要是秦王不治,那岂不是更糟糕,整个朝堂会怎么想,会不会怀疑他李建成忌贤妒能,要提前把这个功高盖世的皇位拦路虎弟弟除掉,如此同室操戈,那他李建成不就是个弑杀兄弟的冷血太子吗?他这个太子之位还能不能坐稳?
当然我也可以推脱说是齐王干的,因为秦王中毒酒是齐王府发生的,和他这个东宫太子没有关系,可是这杜康美酒又怎么说?送去齐王府的时候确实是有东宫太子府的手办,无论如何也是抵赖不掉的,这看起来不就是借刀杀人的伎俩吗?岂不更落人口实,再说了,齐王有傻到要在自己府里下毒酒吗,岂不自找杀身之祸,此事扑朔迷离,谜案重重,秦王又是怎么在众目睽睽里中毒的,其他人却又为何无事...
李建成越想越烦,一时失了主意,就想早早与太子府众臣商议,便对着尹德妃说道“德妃娘娘莫要耽搁太久,恐父皇返宫找寻,德妃娘娘所提令尊大人要的那块地不成问题,至于德妃娘娘胞弟的官职嘛,先去京兆尹挂个五品云骑都尉历练历练,外放刺史之职,等我从山东回来后再作安排,德妃娘娘放心,封公封侯自不在话下。”
尹德妃狐媚一笑,“知道啦,太子切要小心,我看秦王府之人都不是好惹的,长孙王妃一个女流之辈,深夜竟然能独闯皇宫,把陛下的寝宫搅了个天翻地覆不说,还动粗打人,陛下非但不生气,竟然还对她好言相待,搞的好像皇宫是他秦王府似的,啧啧,你说气人不气人,秦王妃都还没有做皇后,就己经摆上谱了...”
李建成无暇去理会尹德妃的这些挑拨抱怨,轻轻抱住尹德妃,在她肩膀上轻拍了一记,额头亲了一下,让她从密室通道里出去,通道外面早有宫女太监候着,尹德妃一出来便上了一台暖轿,在夜色迷茫中远去。
李建成一刻也不停留,迅速的回去太子府议事厅,议事厅里,魏徵、王珪和韦挺都己经在座,见太子回来忙起身迎接,各人看太子脸色凝重,眉头深锁,知道有大事发生,忙问究竟?
李建成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众人越听越惊,越听越疑,到最后人人心里都泛起一个巨大的问号,猜测这里面一定藏着个惊天大阴谋。
“诸位老师,建成阅历浅薄,这其间的奥妙我尚未参详透,请问诸位老师有何高见?”李建成把事情讲完后,便恭敬的询问他的三位老师,请教他们有何看法。
“太子殿下勿惊,且请喝杯茶水润润喉,我等定会把事情参详个水落石出,为太子殿下分忧”,王珪端上一杯茶水后接话道。
“诸位...”
魏徵突然站起来发话道,“我们分析事情之前,先不要管谁对谁错,也不要管事情合不合常理,我们先来看看这件事情谁是最大的受益者,知道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谁就最有可能是幕后策划者。”
一番话把诸人说的频频点头,本来毫无头绪的事情一下子被点明了方向,李建成接过王珪的茶水一饮而尽。
“不过,太子殿下,在讨论事情之前,请殿下务必给我魏徵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殿下心里有没有打算除掉秦王?”
魏徵这句话一出来,整个议事厅满座皆惊。
太子李建成“嚯”的一声从座椅上弹起来,手上茶杯奋力一摔,厉声对着魏徵吼道“玄成(魏徵)难道不知道我的为人吗?一年多前,你劝我要未雨绸缪,尽早除掉秦王,我顾及手足之情,还呵斥过玄成,难道今天我会丧尽天良,做出这种相煎何太急的事情吗?这么拙劣的借刀杀人之计难道玄成会认为我使出来的吗?你...”李建成气红了眼,全身颤抖,仿佛要吃掉魏徵的样子。
众人都被李建成的失态吓到,这么多年了,他们从来没看过太子殿下会如此这般咆哮,如此这般失去理智,如此彷徨失态,甚至像变了个人,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议事厅一片沉寂,就连匆匆从外面进来的王晊和谢叔方都感受到了死神的味道,默默的垂首站在下方,不敢吱声。
魏徵倒是很坦然,他踱着鸭子步晃晃悠悠的在议事厅里走来走去,李建成本来极度愤怒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怔怔的看着魏徵,不明白这个瘦削的身材上面那颗极致聪明的脑袋瓜子到底在想什么?怒火也不知不觉间消退了。
魏徵淡淡的说道“太子殿下又何必如此失态,我等尽忠于殿下,自是为太子殿下着想,一年前劝殿下动手,是因为秦王如日中天,不尽早出手则恐事态有变,但此一时彼一时,今时今日秦王的羽翼都被殿下用计除去,秦王只手翻不了天,我们又何必致秦王于死地而陷自己于不义呢?这只会适得其反,逼秦王铤而走险。微臣是恐太子殿下沉不住气,受人蛊惑出了昏招,所以才会让殿下表明心迹,倒不是怀疑太子殿下的人品与为人。”
李建成心中细细咀嚼了魏徵的话,突然对着魏徵行下了大礼,“要不是魏老师教诲,建成差点铸成大错,建成向老师赔罪。”
“殿下不用这样,殿下不用这样...”慌的魏徵赶紧扶住太子李建成。
“既然不是太子殿下出的盘外招,那就好办了,我们继续方才的话题,研判到底谁才是此事件的最终受益者?”
议事厅里众人眉头紧皱,都在思索着魏徵的话。
王晊,谢叔方则是刚进来,尚不知何事,韦挺便悄悄的把事情经过给他们讲了一遍。
“怎么样?王师傅(王珪)怎么说?”
“那还用说吗?此事最大受益者当然是太子殿下啰!”
虽然众人心里都这样想,但听到王珪的话还是不免心头一震。
就在众人凝神屏气要听王珪细说原由的时候,魏徵却突然打断王珪的话,插口说道“王师傅且慢”,然后调转话头,问向了王晊和谢叔方:“更率令和谢叔方刚从外面探听消息回来,对了,你们俩个可探听到什么情况?”
“这个...你来讲吧”,王晊向谢叔方说道。
“喏”,谢叔方向众人行了个礼,开始把外面密探所探到的事讲了一遍,包括李渊几时进了秦王府,说了什么话,秦王中了什么毒,王太医又是怎么医治都探的一清二楚,甚至连齐王的密奏都一字不落的讲了出来。
“辛苦我们的谢叔方将军了,探听的这么仔细。那么,现在王师傅还抱方才的看法吗?”
“不但坚持刚才的看法,甚至还更加坚定了太子殿下就是最终受益者的看法”,王珪嘴里更是笃定的说道。
众人听了王珪这么斩钉截铁的言语,心中都是不禁一凛。
“好,说说你的理由。”
王珪心里斟酌了一下,才缓缓说道“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明面上指向了太子,酒是太子送的,席上齐王己经言明了太子所送杜康美酒,而且据我所知,曼陀罗花也只有太子府有。
(注:这是后话,东宫太子府的曼陀罗花是波斯王子阿普杜拉·萌萌达从波斯带过来送给太子李建成的,至于为什么太子府要这种奇花,后面剧情会有交代,这里暂且不作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