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默感觉自己像个被榨干了的海绵，连一丝多余的精力都挤不出来。
季度总结会的阴霾还未散去，老板那张拉长的脸在他脑海里反复横跳。
他瘫在工位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漫无目的地滑动，试图寻找一点能将他从这沉闷现实中出的东西。
一个推荐视频的标题跳了出来：“三分钟看懂现代国家如何运转”。
“呵，国家运转？”许默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先管好自己部门的破事吧。”
他本想划过，但封面那个色彩鲜明、线条简洁的动画小人却意外地吸引了他的目光。
或许是想从这种宏大叙事中寻找一丝虚无缥缈的掌控感，又或者纯粹是想看点不用动脑子的东西，他点了进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沙丘、太极宫、奉天殿之上，那片沉寂不久的苍穹，毫无预兆地，再度被金光撕裂！
比前几次更加凝实的光芒穿透云层，那面巨大的“仙镜”悬于高天，边缘的符文闪烁不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中心混沌退散，那个短衫青年再次出现，他面前的“玉圭”上，正播放着一段活动的“画影”。
沙丘行宫。
嬴政正与几个心腹方士讨论那“坤舆万国全图”的奥秘，试图从中解读出长生久世的线索。
金光乍现，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了熬夜的血丝，却闪动着异样的光。
“仙人……又有垂示了！”
李斯和赵高双腿一软，首接跪伏在地，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这一次，天幕上的景象与以往都不同。
不再是文字，也不是静止的图画，而是一连串活动的影像，配着一种他们听不懂但感觉轻快的“仙乐”。
画面中，一群穿着各色奇异服装的小人，将手中的小“牌子”投入一个奇异的“箱子”里。
然后，一个并非身着龙袍、头戴冠冕的男子，站在一个高台上，对着下方无数人影挥手。
嬴政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投入“牌子”的人……是什么身份？
那个站在高台上的男子……是何人？他凭什么站在那里？没有仪仗，没有臣子跪拜！
太极宫。
李世民刚与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商议完派遣船队出海探索“坤舆图”的初步方略，心中既有对未知的期待，也有对大唐未来的豪情。
天幕再开，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疾步来到殿外，仰望天穹。
“陛下，这次……是活动的画？”房玄龄扶着额头，努力理解眼前所见。
天幕上，动画小人来来去去，动作滑稽却又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律。
李世民看到那些小人将“牌子”投入“箱子”后，喜笑颜开，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
而那个站在高台上的男子，衣着简朴，不似帝王，倒像个……寻常官员？
“这……是何种仪式？”李世民低声自语。
“观其情形，似乎是某种……推举？”长孙无忌猜测道，但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奉天殿。
朱元璋正听着工部官员汇报仿制“自行圆盘”和“发光玉圭”的进展，脸上没什么表情。
金光穿透殿顶的琉璃瓦，他猛地站起身，龙行虎步而出。
“这仙人，花样还真多！”
朱标紧随其后，面带忧色。
天幕上的动画活灵活现，色彩鲜艳。
朱元璋看到那些小人将“牌子”投进箱子，随后屏幕上跳出一个个数字，不断变化。
最后，一个数字停下，旁边那个简朴男子的头像便被放大，周围还出现了彩带和欢呼的小人。
“这是……在选人？”朱元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选何人？凭何选？”
他看到那男子任期似乎有年限，到期后，又是一轮投“牌子”，可能会换上另一个人。
这与他大明皇位父死子继、万世一系的认知，截然相反！
出租屋内。
许默看着那个三分钟动画短片，觉得有点意思。
视频用极简的方式介绍了现代代议制的一些基本概念：选举、任期、权力制衡。
旁白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所以，一个现代国家的领导者，就像是大家选出来的班长，要为大家服务，干不好，下次就不选你啦！”
许默撇撇嘴，“说得倒轻巧。”他想起了自己部门那个空降的领导。
沙丘行宫。
虽然听不懂那“仙乐”和旁白，但天幕上清晰的动画，配合着一些简单的图示——比如一个天平，一端是“民”，一端是“官”，天平倾向“民”；又比如一个王冠被打上了一个红色的叉。
嬴政看懂了！
他看懂了这“仙人”所展示的，是一种他完全无法想象，也绝不能接受的统治方式！
“民……选官？”他声音沙哑，仿佛喉咙里堵着一块烙铁。
“为君者，非天授，乃民举？”
“荒唐！荒谬至极！”嬴政猛地一拍软榻扶手，胸膛剧烈起伏。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些黔首的面孔，愚昧，顺从，亦或是……暗藏不满？
若将权力交予他们……那成何体统！
“朕，即天下！天下，皆朕之臣民！”他低吼着，眼中充满了暴戾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这“仙人”，究竟是要颠覆什么？！
李斯早己汗流浃背，他从那活动的画影中，嗅到了一股足以倾覆社稷的危险气息。
赵高更是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他感觉始皇帝身上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太极宫。
李世民看得心神不宁。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他想起了古训。
但这天幕所示，似乎又远超于此。
“选贤任能，本是治国之道。”房玄龄沉吟道，“但若将国之重器，交由万民票决……是否会滋生混乱？毕竟民智未开者众。”
长孙无忌亦是忧心忡忡：“陛下，此法若行，则君权何在？宗法何存？天下岂不大乱？”
李世民没有说话。
他想起了隋末的烽烟西起，想起了自己是如何从万马军中杀出一条血路。
民心向背，他比谁都清楚其分量。
但这“仙人”所展示的，是一种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那屏幕上，没有龙袍，没有玉玺，没有臣工跪拜，那个“领导者”更像是一个……管事？
“若官不由君出，而由民选……那官员会听谁的？”李世民心中盘旋着这个念头。
这对他建立的权力结构，是一个根本性的挑战。
奉天殿。
朱元璋的脸色铁青。
“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凭什么让一群泥腿子来选谁当家做主？！”他心中怒火翻腾。
他自己就是从底层爬上来的，深知百姓的疾苦，也深知他们的局限。
“标儿，你看这仙人，是何居心？”他声音冰冷。
朱标躬身道：“父皇，儿臣观此法，看似……将权力赋予万民，实则……若无强有力的约束，恐生大乱。且，何人有资格票选？何人能确保票选之公允？”
朱元璋冷哼一声：“说到底，还是想动摇咱朱家的根基！”
他看到天幕上，那个动画小人“领导”在任期结束后，便卸任回家，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一任之期？可笑！”
他朱元璋的江山，是要传给子子孙孙，千秋万代的！
“这仙人，莫不是在讥讽咱家天下？”
他身后的毛骧等人，大气不敢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
许默看完了短片，觉得也就那样，没什么新奇的。
他伸了个懒腰，手机屏幕上自动跳转到了下一个推荐视频，是一个关于“古代奇葩皇帝大赏”的搞笑集锦。
“这个有意思。”他精神略振，点了进去。
手机屏幕暗了一下，旋即又亮起，切换了内容。
三大王朝的天幕，也随之黯淡，金光消散。
夜空（或晨空）再次恢复了平静。
但留在三位帝王心中的惊涛骇浪，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坤舆万国图”只是拓展了他们对“世界”的认知，而今日这“民选官”，却是在动摇他们权力的根基！
沙丘行宫。
嬴政喘着粗气，眼中血红一片。
“传……传朕旨意！”他嘶吼道，“将所有……所有议论过‘民心’、‘民意’的方士、儒生，都给朕……严加看管！”
“还有，加强各地郡县管控，若有妖言惑众者，立斩无赦！”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这“仙人”一次比一次离经叛道！
太极宫。
李世民沉默良久。
“今日天幕所见，暂且封存，不得外传。”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疲惫。
“陛下……”房玄龄欲言又止。
“朕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李世民摆了摆手，“此事太过骇人听闻，需从长计议。”
他心中却在想，那“仙人”为何要展示这些？
难道在他所处的“仙界”，真的是如此运转的？
那样的“仙界”，真的会比大唐更稳固，更繁荣吗？
奉天殿。
朱元璋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锦衣卫！”他厉声道。
“臣在！”毛骧单膝跪地。
“给咱查！给咱狠狠地查！朝野上下，但凡有私下议论什么‘民选’、‘轮替’的，一律拿下！严审！”
“遵旨！”
朱元璋眼神幽暗，望向天空。
“仙人……哼，咱倒要看看，你还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他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这“天幕”背后，隐藏着一个他难以想象的巨大秘密。
而这个秘密，或许会彻底改变他，以及他所建立的一切。
远处的许默，正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一两声低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