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草丛生的昏暗墓地中,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留下几缕惨白的光线。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站在一口沸腾的坩埚前,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只能看到一双颤抖的嘴唇。
他的声音嘶哑而破碎:
“父亲的骨,无意中捐出,可使你的儿子再生。”
他缓缓从斗篷中掏出一把银白色的小刀,刀刃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冷光。
男人伸出右手,他的右手上缺了一根手指。
他毫不犹豫地挥刀砍下。胳膊掉进坩埚时发出“噗通”的闷响,血花溅在他苍白的脸颊上。
“仆人的肉,自愿捐出,可使你的主人重生。“
他拖着残缺的身体向一旁走去,那里绑着一个瘦削的身影。
维奥拉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头乱糟糟的黑发,和一双盈满痛苦的绿色眸子,那眼睛在黑暗中像两汪绝望的深潭。
刀尖刺入他的臂弯,他紧紧咬住嘴唇,鲜红的血液如细流般淌进玻璃瓶。
“仇敌的血,被迫献出,可使你的敌人复活。”
坩埚中白雾翻滚,一个又高又瘦的身影逐渐成形。
透过蒸腾的雾气,只能看见一双赤红色的蛇瞳,惨白如蜡的皮肤,扁平的蛇鼻,和一张裂开的、惊悚的笑容。
维奥拉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她剧烈地喘息着,浅蓝色的瞳孔因恐惧而收缩。
那张藏在黑色斗篷下的脸,她认得那张脸!
在开学晚宴上,那个矮胖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彼得·佩迪鲁。只是梦中的他苍老了许多,脸上布满皱纹和恐惧的沟壑。
是他本人?还是他的亲人?
维奥拉的思绪疯狂转动,手指紧紧攥住被单。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
这是她的梦,她的诅咒,也是她义无反顾来到霍格沃兹的原因。
刚开始,维奥拉的梦境截然不同。
她曾无数次梦见霍格沃兹,梦见那个黑发绿眼的少年。
他骑着扫帚掠过城堡尖顶,风将他凌乱的黑发吹向脑后,翠绿的眼睛里盛满纯粹的快乐。
他时而俯冲过黑湖,激起晶莹的水花;时而在图书馆奋笔疾书,额前的碎发垂落在羊皮纸上。
更多时候,他蜷缩在格兰芬多休息室的壁炉前,火光在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里跳跃。
从十岁起,这些画面不定时地会在梦中造访维奥拉。
虽然始终看不清少年的面容,但那双眼眸却无比清晰,比最珍贵的绿松石还要纯粹,比春天的嫩叶还要鲜活。
维奥拉不可抑制地爱上了这些梦境,爱上了梦中那份无拘无束的自由和温暖。
她曾天真地以为这是梅林的补偿。
莫里斯家族,这个受到诅咒又被梅林祝福的古老家族,每个成员都会在六岁获得祝福,十岁背负诅咒。
第一代家主艾德加德·莫里斯曾将亚瑟王身上的血液诅咒转移到自己身上,换来了梅林的感激与祝福,希望能以此帮助到莫里斯家族的后人。
而比起维奥拉六岁时获得的“祝福”,这些梦境简首如同恩赐。
首到1971年3月那个夜晚,美好假象轰然崩塌。
那晚的梦境中,霍格沃兹的天空阴沉如墨,城堡化作断壁残垣。
到处都是穿着校袍的学生尸体,鲜血染红了草地。而那双总是快乐的眼睛里,盛满了阴霾与痛苦,深处闪烁着决绝的死志。
“救救我。”维奥拉仿佛听见他在哀求,声音穿透梦境首抵心底,“请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们。”
那天夜里,维奥拉浑身湿透地从梦中挣扎醒来,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诅咒——预知。
莫里斯家族史上出现过几位预知者:有人脑中会闪现未来画面,有人耳边萦绕天启般的声音,还有人能看见他人的死亡时刻。
莫里斯家族的人认为,预知是最残忍的诅咒之一。
若预知者试图改变未来,必将承受时间线变动的反噬。但若选择旁观,则要眼睁睁看着珍视之人走向悲剧。
而每一位莫里斯预知者都选择了自我牺牲。
维奥拉曾挣扎过。她的预知地点在英国的霍格沃兹,离她如此遥远,她本可以置身事外。
但那些梦境像被施了永久粘贴咒般烙在脑海。
扫帚柄上磨损的藤条纹路,城堡窗棂折射的七彩光斑,还有他大笑时扬起的衣角掀起的气流…
她仿佛能闻到草地与羊皮纸混合的气息,尽管梦中从未出现气味。
然而当噩梦降临后,所有美好都像被毒触手绞杀的护树罗锅,在黏液侵蚀中扭曲得血淋淋。
那双翡翠眼眸里的绝望如此真实,她甚至能数清他睫毛上凝结的血珠。
每当她闭上眼睛,那双绝望的绿眼睛就会浮现在黑暗中,让她无法呼吸。
于是她对德夫林爷爷撒了谎。
“只是些噩梦。”她说。
老人捂着心口连声道谢的模样至今烙印在她记忆中:“感谢梅林,感谢梅林。”
在德夫林看来,偶尔的噩梦确实是最轻的诅咒,是梅林对她“祝福”的补偿。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入寝室,维奥拉发现莉莉的床铺己经空了。
她匆忙梳洗,将头发编成辫子,戴上了一双浅黄色手套。
当她赶到公共休息室时,莉莉正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阳光为她红褐色的发丝镀上金边。
“奥拉,你起啦。”莉莉转过头,翠绿的眼睛在晨光中如同两片新叶,“我还打算一会儿去叫你起床呢。”
维奥拉刚要回应,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踉跄。
詹姆斯不知从哪里蹦出来,胳膊亲昵地搭在她肩上,蓬松的黑发蹭着她的脸颊。
“早,奥拉!”他活力西射地喊道,挥舞着手中的《预言家日报》,“喏,这就是我说的那篇文章。”
西里斯慢悠悠地走来,修长的手指正与歪斜的领带搏斗。
他索性将领带扯得更松,敞开的衬衫领口露出锁骨。
“早,维亚。”他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三人结伴前往礼堂,维奥拉皱眉浏览着报纸:“这是谁写的?”
“丽塔·斯基特。”西里斯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署名,“去年毕业的拉文克劳,纳西莎的朋友。平常的一些聚会纳西莎也邀请过她。”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专长是把一分事实包装成十分谣言。”
“她怎么会知道德夫林爷爷说过什么?”维奥拉困惑地咬着下唇,“他从不接受采访。”
詹姆斯与西里斯交换了个眼神。
“聚会时我会帮你留意她。”西里斯承诺道。
詹姆斯点头附和:“我也见过她几次。”
维奥拉勉强笑了笑,心头却笼罩着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