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夜的雪下得正紧。
苏瑾裹紧羊绒大衣,锁好天成古玩的后门。铜锁"咔哒"一声合上时,一阵刺骨的北风卷着雪粒子扑在她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下凝成转瞬即逝的雾团。
"这鬼天气..."
她转身时,靴尖突然踢到墙角一个覆雪的纸箱。纸箱发出轻微的响动,苏瑾以为是流浪猫,正打算绕开,却听见箱中传出小猫似的呜咽——不,比猫叫更清脆,分明是...
苏瑾的心跳漏了半拍。她蹲下身,颤抖的手指拨开纸箱上厚厚的积雪。褪色的紫锦缎下,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正望着她。
"谁家孩子扔这儿了?!"
小女孩约莫三岁,裹在绣有星纹的锦缎里,怀里紧抱着一枚系红绳的青铜铃铛。她的小脸冻得发青,却在对上苏瑾视线的瞬间,嘴角突然咧开,露出珍珠般的乳牙。
"那个柜子第三格的青花瓶是假的哦。"小女孩的声音清脆得像风铃,"它自己告诉我的。"
苏瑾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二楼仓库确实有个青花缠枝莲纹瓶,是她父亲十年前收的"永乐珍品",首到上个月请专家鉴定才发现是高仿。这件事除了她和父亲,连店员都不知道。
"你...怎么..."
小女孩己经自顾自地爬出纸箱,赤脚踩在雪地上竟毫无寒意。她踮起脚尖,小手抓住苏瑾的衣角:"阿星冷。"
苏瑾这才注意到,纸箱里除了一块锦缎和铃铛,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品。没有生辰八字,没有父母留言,甚至连片尿布都没有。就像这个自称"阿星"的孩子是凭空出现在雪夜里的。
"先跟我回家。"苏瑾脱下大衣裹住阿星,抱起她时闻到一股奇特的香气,像是陈年的檀香混着某种草药。阿星把脸埋在她颈窝,青铜铃铛随着动作发出沉闷的"叮咚"声。
古玩店二楼客厅,莫临风正和齐明下棋。楚雨晴端着热可可从厨房出来,看见苏瑾怀里的孩子时,马克杯"咣当"掉在地上。
"这哪来的?"
"后巷纸箱里捡的。"苏瑾把阿星放在沙发上,小女孩立刻被茶几上的围棋吸引,抓起一颗黑子就往嘴里塞。齐明眼疾手快地拦住她,却在碰到阿星手腕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怎么了?"苏瑾注意到齐明异常的脸色。
齐明没回答,指尖泛起淡青光晕,轻轻点在阿星眉心。小女孩不但不害怕,反而咯咯笑着去抓那团光:"明明哥会发光!"
"她不对劲。"齐明声音发紧,"灵视下没有魂魄波动,只有...纯净的灵力流。"
莫临风闻言立刻凑过来,却在看到阿星脖子上的青铜铃铛时倒吸一口冷气:"魂饲铃!"他像被烫到般后退两步,"噬魂者用这个标记'容器',他们专门培育纯净灵体作为高级夺舍容器..."
阿星突然挣脱苏瑾,摇摇晃晃地跑到齐明面前,小手抓住他的食指按在自己眉心:"明明哥,这里空空的,对不对?"
暖黄的灯光下,齐明额角渗出冷汗。他的灵视穿透阿星颅骨——那里没有寻常的三魂七魄,只有一团不断重组的光雾,纯净得不染尘埃。更诡异的是,那些光雾的流动轨迹,竟与三才塔的灵力回路九分相似。
楚雨晴己经取出万界镜,铜镜照出阿星背后有七重淡影。"她不是人类。"楚雨晴声音发抖,"但也不是恶灵...像是被人为创造的'灵胚'。"
阿星突然扭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墙角,开心地挥手:"白胡子爷爷说,你们在找的圆盘在地下九丈九尺哦。"
所有人寒毛倒竖——她描述的位置,正是苏家祖训中"星斗盘永不出土"的禁忌深度。
"我不管她是什么。"苏瑾突然把阿星搂进怀里,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天亮就送派出所,如果没人认领..."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我来养。"
楚雨晴和莫临风惊讶地对视——这个素来以理性著称的古玩店大小姐,此刻眼中闪烁的,分明是母性的光芒。
阿星似乎听懂了,小脑袋在苏瑾胸口蹭了蹭,突然指着齐明:"阿星要明明哥抱!"
寡言的青年僵在原地,却在阿星张开双臂时,鬼使神差地接过了这个温暖的小身体。阿星立刻揪住他一缕头发,嘴里含糊地哼着不成调的儿歌。没人注意到,齐明常年紧抿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像素的弧度。
三个月后的雨夜,齐明在密室冲击《太虚引灵诀》第三重时灵力暴走。七窍渗血之际,门缝下滚进来一只彩色陀螺。
"北斗星,南斗勺,偷油的老鼠踩翻瓢..."阿星奶声奶气的童谣透过门板传来。荒诞的歌词莫名契合太虚门心法要诀,齐明紊乱的灵力随着音律节奏逐渐归位。恍惚中,他看见阿星周身光雾化作星河,汇入自己经脉。
当晚,苏瑾给睡着的阿星掖被子时,发现小女孩枕头下藏着一幅蜡笔画:歪歪扭扭的星空下,年轻的齐明牵着己成少女的阿星,站在一座发光的塔前。画纸角落用稚嫩笔迹写着:"等阿星长大,明明哥就不孤单啦。"
第二天清晨,一声脆响从陈列室传来。苏瑾冲进去时,只见阿星呆呆地站在碎片旁——她摔碎的正是那只宋代建窑兔毫盏。瓷片割破了她的手指,血珠悬在空中,竟凝成一幅微型星图。
齐明赶到时,星图还未消散。他的脸色比雪夜初见阿星时还要苍白:"这是...《周天星斗盘》的核心纹路。"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血珠凝成的星图在晨曦中闪烁三下,悄然消散。阿星仰起小脸,眼中流转着不属于孩童的深邃星光:"明明哥,塔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