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尽的青石板路上，韩素芯的绣鞋碾过的苔痕，脚步轻得像片飘叶。
她左手食指上的紫金玄火纹戒微微发烫，掌心那缕淡金色的灵息孢子正沿着墙根蜿蜒，像根无形的线，将她往御皇圣殿后的小巷里牵。
"黑炎的蛊卵里掺了幽境的追踪标记。"她垂眸盯着那线，喉间溢出低笑，"倒成了给我指路的灯。"
昨夜在医典后巷，她用玄火戒的高温灼开那枚指甲盖大的蛊卵时，便发现了藏在虫卵膜里的灵息孢子——
那是幽境特有的追踪物，遇光则隐，遇热则显。
此刻这线越变越粗，在巷口的老槐树下凝成个拳头大的光团。
韩素芯贴着斑驳的砖墙站定，耳尖微动。
老槐树后传来衣物摩擦声，混着极轻的金属刮擦响——是黑炎的短刃出鞘。
她屏住呼吸，玄火戒的温度陡然升高，在指尖烙出红印。
这是戒灵在示警：目标就在前方。
"影卫大人，让您久等了。"黑炎的声音带着谄媚的沙哑，"医典的伪丹案查得差不多了，离冰妍跑了，可那韩素芯......"
"跑了？"另一道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青铜，震得老槐树的枯叶簌簌往下落，"她连孙梦瑶的供词都能挖出来，会留离冰妍活口？"
韩素芯的后背贴上砖墙。
这声音她听过！
半月前在韩家祠堂，那个替家主宣布"废脉"处置令的传旨官，嗓音里就裹着这样的金属颤音。
她睫毛轻颤，透过砖缝望去——老槐树下，黑炎单膝跪地，对面立着个穿紫金云纹长袍的男子，脸被鎏金饕餮面具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下巴一道冷硬的线条。
"韩素芯那小丫头片子，不过仗着会点歪门邪道的验丹术。"黑炎仰头，指尖无意识着腰间的虎纹腰牌，"等她查完医典，咱们在韩家祖祠的局......"
"住口。"紫袍人抬手，金纹广袖扫过黑炎的嘴，"医典之事己成定局，下一步，该让那位'废脉'小姐真正见识一下我们的手段了。"
他转身望向御皇圣殿的金顶，面具上的饕餮眼洞正对着韩素芯的藏身处，"她不是爱查因果么？
那就让她查查，这火域国的医道命脉，到底是谁在执秤。"
韩素芯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调动双世记忆比对——紫袍人身上浮动的灵息，是御皇圣殿特有的"焚心诀"气息。
而整个火域国能同时修炼"焚心诀"、掌握韩家祖祠密辛，又负责医典资源分配的，只有那位从未露过真容的副殿主云昭。
"云昭......"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玄火戒突然在指尖发烫，戒面的玄火纹流转如活物——这是戒灵在提示她启动录音功能。
她垂眸，指尖极轻地在戒面玄火纹上按了三下，耳畔立刻响起细微的"嗡"声。
老槐树下，黑炎己站起身，从怀中摸出个青瓷瓶："这是幽境新制的'蚀骨散'，沾到灵脉就化......"
"够了。"紫袍人抬手接过瓷瓶，广袖一振，老槐树的枝叶突然剧烈摇晃，"你该回韩府复命了。
韩婉儿那边，最近太贪心。"
黑炎的喉结动了动，躬身退入巷尾的阴影里。
紫袍人又站了片刻，这才转身往圣殿方向走，金纹面具在晨雾里泛着冷光，像只盯着猎物的凶兽。
韩素芯等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才从墙后闪出来。
她蹲在老槐树下，摸出随身携带的玉瓶，将黑炎刚才站过的地面上的泥土刮了些许进去——这是给胖嘟嘟的"信标"。
药园空间里的胖嘟嘟最擅追踪气味，有了这泥土，就算黑炎换了十张脸，也能被揪出来。
"叮——"玄火戒轻响，录音己自动保存。
她将戒指往掌心一扣，转身往医典方向跑。
晨雾散得差不多了，圣殿的金顶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疼，她却跑得更快，裙角带起的风里裹着股锐不可当的气势。
医典的偏厅里，李墨白正对着茶盏出神。
见韩素芯推门进来，他刚要开口，却见她反手锁了门，从袖中摸出个巴掌大的檀木盒。
"长老，这是今日清晨在圣殿外围录的。"韩素芯将檀木盒推到他面前，"黑炎勾结的人，是云昭副殿主。"
李墨白的手刚碰到盒盖便顿住了，指节泛白："你......你如何确定？"
"他的灵息，他的声线，还有韩家祖祠的秘辛。"韩素芯垂眸盯着案几上的茶渍，"长老该记得，三个月前韩家递来的'废脉处置申请'，是云昭亲自批的。"
李墨白猛地掀开盒盖，里面的玄铁珠立刻发出嗡鸣——那是韩素芯用玄火戒合成的录音珠。
随着珠身转动，紫袍人的声音清晰地在厅内响起："......该让那位'废脉'小姐真正见识一下我们的手段了......"
"啪！"李墨白的茶盏碎在地上，茶水溅湿了他的鞋尖，"好个云昭！
表面上掌管医典，暗地里勾结幽境和韩家......"他突然抓住韩素芯的手腕，"你可知这封信递上去意味着什么？
圣殿的水比你想的深！"
"我知道。"韩素芯任他抓着，腕骨被捏得生疼，眼里却没半分退意，"但伪丹案牵连的不只是医道清誉，还有上百个吃了假药的百姓。
长老若想保医典的清白，这封信必须递到长老团。"
李墨白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突然松开手，从袖中摸出块刻着"判"字的令牌："你跟我来。"
两人刚走到偏厅门口，一阵冷风突然从廊下卷来。
青冥的玄色大氅猎猎作响，他站在台阶上，腰间的玉牌闪着幽光："韩姑娘，你己触及禁忌。"
韩素芯停下脚步，抬头看他。
青冥的眉峰紧拧着，往日里古井无波的眼底翻涌着暗潮："御皇圣殿的秘辛，连曲武天尊都不愿多提......"
"因果既起，岂能半途而废？"韩素芯打断他，指尖轻轻抚过颈间发烫的因果令，"我既然执起了众生因果，就要亲手解开这些谜团。"
她越过青冥往殿外走，裙角扫过他的靴面，"青冥大人若真想护我，不如去查查云昭最近接触过哪些人。"
青冥望着她的背影，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开口。
御皇圣殿的最深处，紫袍人站在鎏金神像前。
他抬手，指尖勾住面具边缘，缓缓取下——面具下是张轮廓分明的脸，左眼尾有颗暗红的泪痣，在烛光里像滴凝固的血。
"有趣的小姑娘。"他对着神像笑了笑，声音里的冷意散了些，"那就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执棋者吧。"
医典的石阶上，韩素芯站在晨光里。
她望着圣殿方向，风掀起她的发，露出耳后新添的红痣——那是玄火戒在她皮肤上烙下的印记，像朵燃烧的小花。
"这一盘棋，我才刚开始布局。"她低声说，目光扫过石阶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有几个背着药篓的少年正往医典里走，其中一个穿青衫的少年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韩素芯勾了勾唇。
她知道，用不了多久，整个火域国都会知道——那个被称作"废脉"的韩家嫡女，才是执起众生因果的人。
而在更远处，一座被云雾笼罩的山脚下，刻着"青冥秘境"西个大字的石门正缓缓开启，等待着所有跃跃欲试的试炼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