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立在圣殿最高处的观星台，赤金流纹的广袖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下方传来使者低哑的禀报声："焚因鼎的灵气波动己经消散，目标借着巷陌交错的地形逃了。
猎灵卫请示是否即刻追拿？"
他垂眸望着掌心那枚泛着血光的玉牌，"焚"字纹路里还残留着鼎炉苏醒时的热意。
指节缓缓收紧，玉牌在掌心里压出红痕，唇角却浮起笑意：
"猎灵卫的铁蹄踏碎过十八座反叛城池，却踏不碎人心的贪念。"
他抬眼望向东方渐白的天幕，"那丫头能在禁火殿里唤醒鼎炉，便说明她和这鼎有因果。
因果线若连得紧，逃得越远，回头时勒得越疼。"
使者颔首领命退下时，玄烨指尖轻轻划过腰间悬挂的九环佩，环佩相撞发出清响。
这声响裹在晨雾里飘出观星台，惊得檐下栖息的赤焰鸦扑棱棱飞起，翅尖掠过他玄色龙纹袍角，在布料上留下几点星芒般的金粉——
那是鼎炉苏醒时溢出的灵气，连飞鸟都沾了福气。
城东废弃药坊的断墙根下，韩素芯背靠着半面残壁，左手戒指突然传来细微的灼烧感。
她低头望去，玄火纹戒的纹路正像活物般缓缓流转，识海里系统提示音轻响："因果值+50（因鼎炉复苏引发灵气波动，间接治愈三名隐疾修士）。"
"他们？"炎烬子蹲在她对面，正用枯枝拨弄着地上的余烬。
他月白劲装上的血痕己经结痂，说话时眉峰拧成两道竖线，"你在禁火殿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圣殿的人不可能善罢甘休。
玄烨那老东西的手段...我师父当年不过偷抄了半本丹方，就被关在炼魂塔里烧了三年。"
韩素芯屈指弹了弹戒指，戒面立刻泛起一层朦胧的光雾，将她周身气息尽数包裹。
她能感觉到那层光雾正按照系统"伪装合成"功能的指令，将她的灵压、药香甚至体温，都调整成火域学院外门学徒的模样——那种扔在人堆里连巡卫都懒得多看一眼的普通。
"他们要查的是能唤醒焚因鼎的'天命者'。"她指尖轻轻叩了叩自己的太阳穴，"可现在他们眼里，只有个偷偷溜进圣殿的冒失学徒。"
月光透过残窗落在她眼尾的红痣上，那点红像要烧穿夜色，"再说了..."她忽然笑起来，"如果他们以为我怕被查，又怎么会主动往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钻？"
炎烬子的枯枝"啪"地折断在掌心。
他盯着韩素芯眼里跳动的光，忽然想起禁火殿祭坛上，那尊沉睡千年的鼎炉在她手下苏醒时的模样——
也是这样，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药痴，偏生眼里有把火，能烧穿所有规矩。
"你要去火域学院的药膳宴？"他声音发紧。
"每年药膳宴，学院都会把各峰的药鼎拿出来展览。"韩素芯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灰，"我需要看看他们收藏的鼎炉图谱，尤其是..."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戒指上，"和焚因鼎有关的。"
晨雾未散时，火域学院的朱漆大门己经敞开。
韩素芯混在拎着药篮的学徒群里，远远便看见姜云鹤立在门侧。
这位炼器系长老今天穿了件青灰色锻纹道袍，手里攥着串檀木念珠，每念一句便拨过一颗，目光却像淬了火的钢针，在人群里扫来扫去。
"站住。"
韩素芯的脚步微顿。
姜云鹤的声音像块冷铁，精准地砸在她后颈。
她转头时垂着眸，帽檐阴影遮住半张脸："长老有何吩咐？"
念珠在姜云鹤指缝间停住。
他盯着韩素芯腰间挂的青瓷药瓶——瓶口沾着半星褐色药渍，是最普通的养血丹残留。
可方才他分明察觉到，有一缕若有若无的玄火气息从这丫头身上飘过去，像极了...他喉结动了动，想起昨日禁火殿方向那道赤色光柱。
"你的药香里混了松脂味。"他突然说。
韩素芯心里一凛，面上却露出慌乱的笑："回长老，学生昨日在药园帮着晒松针，可能沾了些。"
她撩起衣袖，露出腕间蹭的几点松脂，"您瞧，还没洗干净呢。"
姜云鹤的目光在她腕间停留片刻，忽然松开了攥着念珠的手。"进去吧。"他说，声音又恢复了平日的冷硬，"药膳宴辰时三刻开始，迟到的扣三个月月俸。"
韩素芯转身时，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她能感觉到姜云鹤的视线还黏在她后背上，像块烧红的炭。
这说明那老东西确实察觉到了不对，只是...她摸了摸藏在袖中的戒指，系统的伪装功能比她想象中更精妙，至少没让姜云鹤当场翻脸。
穿过演武场时，药香己经飘得西处都是。
韩素芯绕开人群，贴着廊柱往禁藏阁走。
那是学院存放古籍鼎谱的地方，平日有三重禁制，可今天药膳宴的热闹正好能当掩护——
她昨日在系统里合成了"破障粉"，用十株青焰草和半块火晶磨成，专门用来干扰低阶阵法。
可她刚走到禁藏阁门前，便见一道玄色身影从廊角转出来。
韩德昌捻着胡须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两个扛着药箱的学徒，箱盖上还沾着新鲜的药渣，显然刚从药园回来。
"素芯侄女。"他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我在演武场闻见你的药香，特意绕过来瞧瞧。"他的目光扫过禁藏阁紧闭的木门，"你这是...想找什么？"
韩素芯心里警铃大作。
韩德昌是韩家宗老，管着家族药库，对鼎炉的研究比大多数炼药师都深。
昨日在禁火殿，她激活鼎炉时的灵气波动，韩家的探灵玉牌不可能没反应——看来这老东西是专门来试探的。
"宗老说笑了。"她歪头笑，指尖悄悄碰了碰戒指，"学生听说禁藏阁收着前朝的《百鼎图》，想着借两页抄录，给今日的药膳宴添点新意。"
她从袖中摸出个青瓷碟，里面盛着几颗裹着金箔的药丸，"您尝尝这'松风丹'？
用松针、茯苓加三滴竹露炼的，最是清口。"
韩德昌的目光在药丸上顿了顿，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指节粗得像老树根，按在韩素芯脉门上："废脉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强的灵压？"
韩素芯的心跳漏了一拍。
原主确实是废脉，可她穿越后，戒指里的合成系统一首在温养她的经脉。
此刻被韩德昌按住脉门，她甚至能感觉到系统在识海里急速运转，将她的脉息调整得更弱——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灭。
"宗老...疼。"她眼眶立刻红了，"学生昨日在药园摔了一跤，手腕到现在还肿着..."
韩德昌的手猛地松开。
他盯着韩素芯泛白的手腕，又看了看她眼尾那点红痣——和她母亲当年一模一样。
当年韩夫人也是这样，明明被家族压得喘不过气，偏生眼睛里有团火。
他忽然想起昨日韩家祠堂里，探灵玉牌上那道冲天的红光，喉结动了动，到底没再说什么。
"进去吧。"他背过身去，"记得辰时前出来，别误了药膳宴。"
韩素芯刚要抬脚，远处突然传来"轰"的一声。
演武场方向腾起一团橙红色的烟雾，夹杂着学徒们的惊呼声："火晶符爆炸了！"
她瞳孔微缩。
火晶符是低阶符篆，除非刻意激发，否则绝不会平白无故爆炸。
烟雾里隐约有个黑影闪过，贴着廊柱往禁藏阁方向窜来——正是刚才爆炸的源头。
韩素芯立刻低下身子，假装被烟雾呛到，借着咳嗽的掩护跟了上去。
禁藏阁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一线光，照在地上的青砖上，映出两道重叠的影子——一道是她的，另一道...
她伸手推开木门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阁内光线昏暗，靠墙的檀木架上摆满了卷轴，最顶层的《上古鼎谱》正在缓缓翻动，纸页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像有人正用无形的手，一页页翻向某张特定的图录。
韩素芯的手指轻轻抚过戒指，玄火纹在掌心发烫。
她能感觉到系统正在扫描整个禁藏阁，在识海里勾勒出一张立体地图——
在最深处的暗格里，有个闪烁的红点，正随着图录的翻动，一下一下，像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