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风裹着药草香往鼻腔里钻，夹杂着泥土与晨露的清冽气息。
韩素芯踩着碎石子往公告栏走时，脚下传来细碎的“咯吱”声，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沉睡的记忆上。
耳畔的议论声像被拨弄的琴弦，一句句撞进耳膜，带着刺探和不屑。
“听说这次擂台赛是李长老亲自主持？九转回魂丹啊，咱们学院能在半柱香内成丹的，怕是只有离师姐了。”
“可那韩素芯也报了名……她不是废脉吗？炼药时连火候都控不稳，上回在药园还把千年火参烤成了焦炭。”
“嘘——她过来了！”
人群像被石子砸中的湖面，哗啦往两边散开，脚步声杂乱而仓促。
韩素芯望着公告栏上那张墨迹未干的红纸，“炼药擂台赛”五个大字在阳光下泛着金漆，笔锋刚劲如刀刻，下方密密麻麻写着规则：
限时一炷香，炼制九转回魂丹，需融合九种不同属性草药，评委由三位长老组成，胜者可获火域学院典藏阁一月使用权。
“韩师妹倒是有胆量。”
清冷却带着刺的女声从右侧传来。
韩素芯转头，便见离冰妍穿着月白炼药师袍站在阴影里，腰间玉牌坠着的赤焰纹微微发亮——那是高阶炼药师的标识。
她的衣袂在风中轻轻摆动，空气中浮动着冷梅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气，那是常年控火炼药留下的痕迹。
她身边跟着孙梦瑶，正垂眼拨弄腕间银铃，每动一下便有细不可闻的蜂鸣溢出，像是某种隐秘的信号。
韩素芯指尖无意识着左手戒指，玄火纹在皮肤下泛起极淡的红光，仿佛回应着某种即将到来的挑战。
她能感觉到离冰妍的目光正扫过自己的腕脉——那里曾被家族断言是“废脉”，连最普通的引火诀都使不出。
此刻却有一种奇异的温热自指尖蔓延至心口，像是蛰伏己久的火焰即将苏醒。
离冰妍忽然抬步逼近，鞋尖几乎要蹭上韩素芯的裙角。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呼吸交错间，韩素芯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唇齿间吐出的寒意：
“九转回魂丹需九种属性草药相互制衡，稍有差池便会炸炉。”
她眼尾微挑，“你若敢应战，我便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炼药之道。”
围观弟子倒抽一口冷气，声音像风吹过枯叶林。
孙梦瑶适时低笑：“离师姐可是上个月刚突破中阶炼药师，韩师妹还是别自讨苦吃了。”
韩素芯望着离冰妍眼底翻涌的挑衅，忽然想起前晚岩洞里那幅蜂巢深渊的地图。
命运的线头正一根接一根缠上来，她若是缩了，只会被缠得更紧。
“好啊。”她伸手取下公告栏旁的狼毫笔，墨汁在宣纸上洇开时，戒指突然发烫——这是系统检测到关键事件的提示。
“我应战。”
离冰妍的瞳孔缩了缩，很快又恢复高傲的弧度。
她甩袖转身时，孙梦瑶朝韩素芯抛来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银铃轻响间，有黑色蜂影从两人袖口窜出，转瞬没入人群。
“素芯姐，她们肯定没安好心。”
胖嘟嘟从她怀里探出头，粉色耳朵耷拉着。
“我刚才闻到孙姐姐身上有蛊毒味，和上个月药园里死的那株青灵草一个味道。”
韩素芯摸了摸小兽的脑袋，望着离冰妍走远的背影，心里己有计较。
九转回魂丹的配方她在现代医书里见过类似的，可火域国的草药属性与地球完全不同，若真按原方来，怕是要出大乱子。
当晚，韩素芯锁上密室门。
烛火刚点燃，左手戒指便泛起紫金光芒，半空中浮现出淡蓝色光屏。
她指尖轻点“成分解析”，光屏上立刻跳出九转回魂丹的三维结构，赤、橙、黄、绿……九种颜色的光团纠缠在一起，像团乱麻。
“当前材料匹配度28%。”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建议使用‘材料替代’功能，以火域国特有草药替换缺失属性。”
韩素芯眯起眼。
她早料到学院提供的药材可能不全，可系统给出的替代方案让她眼皮一跳——竟要用腐毒花的根茎替代雪魄草？
那东西她在药园见过，汁液沾到皮肤会溃烂，可系统提示里分明写着：
“腐毒花根茎含剧毒，但经玄火纹戒净化后，毒性可转化为调和剂。”
“合成融灵水。”她咬了咬牙，将腐毒花根茎、清潭水、以及半块从岩洞里捡的火晶丢进戒指空间。
光屏闪烁两下，一团泛着荧光的液体出现在她掌心，凑近闻有股清甜的草木香，像是雨后初晴时森林深处的气息。
“这东西要是加进丹炉……”她指尖轻颤，“或许能稳住九种属性的冲突。”
次日清晨，韩素芯抱着竹篮去药材库领材料。
看守库房的老弟子见是她，眼皮都没抬：“按单子拿，别碰高阶药材。”
可当她掀开盖着黑布的木匣时，瞳孔骤缩——
本该翠绿的青焰草蔫成了褐色，表面爬满灰斑；
冰蚕花的花瓣上凝着层白霜，分明被人用寒毒侵蚀过；
最离谱的是火鳞果，竟被换成了颗普通的野山果，果皮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泥。
“韩师妹运气不好呢。”
孙梦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韩素芯转头，便见她倚着门框，手里把玩着个翡翠小瓶，瓶口飘出的黑雾正往药材架上钻。
“今早我来巡查，发现这些药材不知怎的就坏了。”她歪头笑，“难不成是有人半夜摸进来做了手脚？”
韩素芯垂眸盯着竹篮，左手戒指在袖中发烫——扫描功能己启动。
果然，青焰草的灰斑里检测出阴寒之气，和昨晚她房间窗台上的脚印残留气息一模一样。
“有劳孙师姐提醒。”她将竹篮轻轻放下，指尖在戒指上快速敲了三下，“我这就去跟李长老说明情况。”
孙梦瑶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温和：“那我陪师妹走一趟吧。”
两人穿过走廊时，韩素芯能感觉到孙梦瑶的目光像针，一下下扎在她后颈。
可当她们走到长老殿门口时，她突然停步：“孙师姐，你看那是什么？”
孙梦瑶下意识抬头，韩素芯趁机将竹篮里的坏药材收进戒指空间。
系统立刻传来提示：“检测到被污染药材，是否启动净化功能？”她在心里默念“是”，再看竹篮时，青焰草己恢复翠绿，冰蚕花的花瓣上还挂着露珠。
“没什么，许是我看错了。”她转头对孙梦瑶笑，“走吧。”
当晚，韩素芯站在窗前。
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她脸上，远处擂台场地的灯火通明，像片缀满星星的河。
她摸出袖中那瓶融灵水，在月光下晃了晃，荧光在瓶壁上流转，像团要烧起来的雾。
“既然你们想看我出丑……”她轻声道，指尖抚过戒指上的玄火纹，“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炼药之道。”
风突然大了些，吹得窗棂吱呀作响。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的一声，像是为某场大戏敲响了开场锣。
擂台中央的两座丹炉在夜色中泛着冷光，炉身刻的玄鸟纹仿佛活了过来，正扑棱着翅膀，等待着明日的烈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