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背抵着墙角,喉结动了动。
林悦的手指刚触到芯片,他便注意到她睫毛猛地颤了一下——像被电流击中的蝴蝶,在昏暗中抖出一串细碎的影子。
医疗箱里的酒精棉片散着淡苦的气息,混着她发间残留的消毒水味,让他想起二十年前那间泛着福尔马林味道的实验室。
那种刺鼻的味道仿佛还黏在鼻腔深处,带着金属与血的腥冷。
“周明远。”林悦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指尖无意识地着芯片边缘,声音像是从记忆深处浮起来的,“这是当年‘星火计划’首席研究员的名字。”她抬起眼,月光从破窗斜切进来,在她眼底碎成星子,映出一圈银蓝的光晕。
“二十年前实验室爆炸前,有人用他的权限给所有实验体打了标记。”
陈念摸了摸后颈那道淡金色的胎记。
皮肤微凉,纹路起伏如火焰未燃尽的余烬。
这是他被遗弃时就有的印记,像朵未完全绽放的火焰。
“起源之地。”他重复着芯片里跳出的坐标,喉间发紧,像是吞下了某种沉重的东西,“具置?”
林悦调出终端,蓝光映得她脸色发白,像是把她的血色都吸走了。
“东侧三百公里,废弃科研基地。”她指尖顿在地图上,指节微微发白,“但那里……”
“是虫潮最活跃的禁区。”
沙哑的男声从门口传来,带着铁锈般的质感。
老赵抱着警棍靠在门框上,阴影里他的眼睛亮得像淬了铁,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上个月有支清道夫巡逻队进去,出来时只剩半具尸体——身上爬满指甲盖大的噬金虫,连骨头都啃成了筛子。”
陈念歪头笑:“赵叔这是舍不得我?”他弯腰捡起脚边的碎纸片,“星火计划”西个字在掌心折出棱角,像是某种命运的裂痕。
“可有些门,总得有人推开。”
老赵的警棍在地上敲了敲,没再说话,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把桌上的医疗布单掀得翻卷,空气中飘起淡淡的麻纤维气息。
第二日正午,避难所广场的破太阳能灯晃得人睁不开眼,光线像针尖一样刺进瞳孔。
陈念躺在翻倒的水泥管上,嘴里叼根狗尾巴草,哼着跑调的《童年》,阳光落在他肩上,烫得像一层薄霜。
路过的难民斜他一眼:“这懒鬼又在摸鱼。”清道夫巡逻队的队长踹了踹水泥管:“滚去搬物资,养你这种废柴不如喂变异兽!”
陈念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举起手:“哥几个行行好,我这腰昨儿被您踹伤了。”他能感觉到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检测到安全区域躺平姿势:瘫坐(懒散度87%),触发签到奖励:【情绪波动干扰器】(可制造半径50米虚假情绪信号)】
午后三点,避难所突然炸开尖叫。
卖烤鼠串的老妇瘫在地上:“我儿子...我儿子被变异鼠拖走了!”巡逻队冲进平民区时,又有孩子哭喊着从仓库跑出来:“屋顶有变异鹰!”
陈念眯眼望着混乱的人群,干扰器在他口袋里微微发烫——恐惧、慌乱、绝望的情绪波像团乱麻,成功把清道夫的注意力钉死在南区。
月亮爬上废土时,陈念、小刚、老刘缩在避难所后墙的破洞里。
夜风夹杂着腐叶与铁锈的味道吹过,远处的废墟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小刚攥着改装过的电磁枪,指节发白:“队长,这要是被清道夫发现……”
“发现了就说出来找变异鼠肉。”陈念拍了拍他后背,转头看向老刘,“刘叔带止血药了?”
老刘拍了拍腰间的铁皮盒:“带了三管再生凝胶,够撑到撤回。”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当年我在研究所当杂工,去过那基地外围——后墙有处通风管道,能钻……”
“嘘。”陈念竖起手指。
远处传来藤蔓抽打的声响,像鞭子抽在石壁上。
月光下,一片灰绿色的触须正从废墟里钻出来,像群活过来的蛇。
最先冲出来的是头断了半只耳朵的变异犬,嘴里滴着黑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低吼。
紧跟其后的是三只尖嘴鼠,尾巴上缠着发光的狼毒花——那是能让变异兽发疯的毒草。
小刚举起枪,被陈念按住手腕。
他望着那只缩在藤蔓后的幼兽:灰毛,左眼有块月牙形的白斑,正是方才在混乱中撞进他怀里的小家伙。
“别怕。”陈念轻声说,意识像根细针,轻轻扎进幼兽的脑内。
幼兽的瞳孔缩成细线,突然发出短促的呜咽。
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某种压抑的痛苦。
发疯的变异犬猛地顿住,歪着头用鼻子蹭幼兽的后背;尖嘴鼠们互相撕咬的动作慢下来,最后竟蜷缩成一团。
“你...你真能和它们说话?”小刚的声音发颤,像是寒风吹进了骨髓。
陈念摸了摸幼兽的耳朵,它温热的舌头舔过他掌心,而粗糙,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
“它们只是太疼了。”
幼兽带他们绕开了三处狼毒花丛,避开了两队清道夫巡逻。
当那座被藤蔓包裹的科研基地出现在月光下时,老刘的手在发抖:“没错...那根锈了的信号塔,我当年擦过三百六十五次。”
基地外围的探照灯像野兽的眼睛,每隔三分钟扫过废墟,光柱划过之处,尘埃飞舞,如同梦境破碎。
陈念数着巡逻队的步频,从系统空间里摸出枚业力币——这是他上周救了个被清道夫殴打的小女孩换来的。
【消耗100业力币,兑换技能:因果倒影(制造与本体90%相似的幻象,持续30分钟)】
幻象出现的瞬间,陈念看见它伸了个懒腰,哼着那首跑调的《童年》,大摇大摆地往基地正门走去。
巡逻队的探照灯“唰”地转过去,枪声、骂声炸成一片。
“走。”陈念拽着发愣的小刚和老刘,猫腰钻进基地后墙的裂缝。
藤蔓刮过他手背,渗出的汁液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和隔离室那只小狼锁链上的新痂颜色一样。
通讯器突然震动。
李威的笑声像把生锈的刀,割开夜色:“陈念,你以为清道夫的眼睛是瞎的?”
陈念抬头,二十米外的废墟上,十二支枪口正对着他们。
月光照亮李威肩章上的银鹰,他身后站着整队重装士兵,脚下踩着那只制造幻象的“陈念”——己经被打成了筛子。
“但你猜怎么着?”李威的声音突然变轻,像是某种毒液滴入耳膜,“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
更远处的废墟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动。
陈念捂着太阳穴蹲下,一道熟悉又陌生的意识像潮水般涌进来——是那个在隔离室小狼眼底见过的灰色,是二十年前隔着培养舱对他说“别怕”的声音,是…另一个他自己。
“队长?”小刚的手搭在他肩上,带着热度。
陈念抬起头,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他摸了摸后颈的胎记,又看了看远处包围圈里的李威,最后望向基地深处那团若有若无的光。
“把电磁枪给我。”他说,声音轻得像句承诺,却比子弹还要坚定,“该推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