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贴着消防通道的墙根，后背沁出的冷汗将破洞的灰布衫黏在皮肤上。
右手腕的黑晶纹路正沿着血管往小臂爬，每一丝蔓延都像被烧红的铁签子扎进骨头——这是基因融合失败的后遗症，林悦说过，当他情绪波动超过阈值，变异组织就会失控增殖。
走廊尽头的探照灯又晃了过来，他屏息缩成更小的一团。
巡逻队的皮靴声在拐角处炸开，李威的怒吼混着电流杂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个杂种碰了不该碰的东西！"陈念喉结动了动，怀里的微型记录仪硌得肋骨生疼——刚才在档案室，他冒险用舌尖挑开碎纸机的齿轮，偷录了李威烧毁文件的全过程。
"嗒。"
极轻的金属碰撞声从右侧传来。
陈念瞳孔骤缩——那不是巡逻队的战术靴声，倒像...药瓶掉在地上的脆响？
他侧头望去，消防栓的阴影里，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正手忙脚乱地往帆布包里塞针剂，白大褂下摆沾着暗褐色血渍，是清道夫医疗组的小云。
小云抬头的瞬间，两人目光相撞。
她睫毛剧烈颤动，嘴唇哆嗦着刚要喊，陈念猛地竖起食指抵在唇边。
女孩喉间的惊呼卡在半路，指尖掐进药瓶铝盖，指节泛白。
陈念能看见她耳尖的细汗，还有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的婴儿围嘴——那是三天前她抱着受伤的流浪儿来找林悦时，孩子塞给她的。
"叮——检测到'信任'情绪，情绪值+60。"系统提示音像羽毛扫过耳膜。
陈念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冲小云比了个"走"的手势。
女孩盯着他泛着鎏金的瞳孔看了两秒，突然弯腰抓起药包，转身时故意撞翻消防栓旁的垃圾桶。"哗啦"一声，巡逻队的脚步声果然往这边偏了偏。
陈念借着混乱溜进清洁间，听见小云脆生生的喊："报告！
灭火器支架松了，我来加固！"
清洁间的拖把堆散发着霉味。
陈念扯下挂在门后的清洁工围裙套上，袖口沾了块褐色污渍——正好遮住黑晶。
他摸出微型记录仪检查，绿色指示灯还在闪，这才松了口气。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浮动：因果点+300（规避追捕），业力币+100（保护善意），情绪值+60（信任）。
足够兑换一次"因果共振"了。
老吴的值班室在B1层茶水间。
陈念推着清洁车经过时，听见里面传来酒瓶碰撞声。
门虚掩着，五十来岁的灰发男人瘫在转椅上，领口解开两颗，左手攥着半瓶二锅头，右手举着张泛黄的照片："小同志...你知道吗？
当年我在总部当档案员，亲眼看着他们把'星火计划'的资料封进铅盒..."他打了个酒嗝，照片上是二十年前的实验室，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举着带编号的培养舱，最前排的铭牌写着"林昊"。
陈念弯腰擦地，拖把在地面划出S形："星火计划不是改造战士的项目吗？"
"改造？
哈！"老吴灌了口酒，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那是筛选！
他们从全球挑了三千个实验体，说要融合星陨碎片的能量。
可最后活下来的...连零头都不到。"他突然抓住陈念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那些人根本不在乎人类存亡！
他们要的是...是能承载'最终容器'的躯体！"
陈念的呼吸顿了顿。
他能感觉到老吴掌心的温度——那是长期接触辐射源才会有的灼烫。
系统在脑海里疯狂跳动：关键词触发！
星火计划→筛选→最终容器→星陨碎片。
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用拖把柄碰了碰老吴脚边的空酒瓶："大爷，您喝多了。"
"咚！"
值班室的门被踹开。
阿虎的皮靴碾过满地酒渍，军犬项圈的金属扣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
这个清道夫小队长脖子上有条蜈蚣似的伤疤，是上周被变异熊抓的——陈念记得林悦给他处理伤口时，他还骂骂咧咧说"老子杀了那畜牲给你下酒"。
此刻他盯着陈念的清洁工胸牌，嘴角扯出冷笑："新来的？"
"回...回队长，今天刚调岗。"陈念缩着肩，手指绞着围裙带，活像被踩了尾巴的流浪猫。
阿虎突然揪住他后领，将他抵在墙上。
陈念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是刚杀了变异兽？
还是...刚审完犯人？"调岗？"阿虎捏着他的下巴转向灯光，"老子记得医疗组的老周说，今天清洁班没换人。"他的拇指碾过陈念手腕的黑晶纹路，"这是什么？
烫伤？"
陈念疼得倒抽冷气，却强撑着傻笑："煮热水时打翻了...嘿嘿，我手笨。"
"手笨？"阿虎突然抽出腰间的电棍，尖端抵在陈念后颈，"跟我去审讯室，老子帮你松松筋骨。"
陈念被推着往外走时，余光瞥见走廊尽头的小梅。
这个总把医用口罩拉到鼻尖的医疗兵正抱着药箱往这边跑，发梢沾着消毒水的气味："等等！"她扯住阿虎的胳膊，"李队长说过，重要犯人要先检查身体状况，别审到一半死了。"
阿虎甩开她的手："一个清洁工有什么重要——"
"他上周给我打下手，被变异鼠咬过！"小梅提高声音，指尖掐进阿虎的肱二头肌，"要是鼠疫发作，整个审讯室都得隔离！"她的目光扫过陈念，很快又垂下去，"我...我给您检查，很快。"
陈念配合地抬起胳膊。
小梅的手指在他腕间轻压，体温透过消毒手套传来："心跳110，血压偏高...可能是紧张。"她的指甲在他掌心快速划了两下——三短一长，摩斯密码的"赵刚"。
接着低声道："小心赵刚，他是李威最忠诚的狗。"
陈念喉咙发紧。
他想起三天前在医疗室，小梅偷偷给他的止痛药瓶底，也刻着同样的摩斯密码。"谢了。"他咧开嘴笑，"下次...记得多带点止痛药。"
阿虎不耐烦地推他："走！"
审讯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陈念盯着墙上的监控摄像头，在心底默念"因果共振"。
系统蓝光在视网膜上闪烁，他的感知突然与阿虎重叠——能清晰"看"到阿虎记忆里，李威半小时前拍在他桌上的照片：陈念在档案室弯腰捡碎纸的侧影。
还有审讯室地板下的陷阱，藏在通风管道里的麻醉针，以及...墙角灭火器后的微型炸弹。
"说！谁派你来的？"阿虎的电棍噼啪作响。
陈念突然捂住心口，身体软得像团面："头...头晕..."他的瞳孔涣散，右手黑晶不受控制地蔓延，"疼...疼死了..."
"装的吧？"阿虎踢了踢他的腿。
小梅冲进审讯室，指尖搭在他颈动脉上："体温40度！
是鼠疫！"她扯下白大褂裹住陈念，"得送医疗室！
要是死在这儿，李队长要剥你的皮！"
陈念被抱上轮床时，一张纸条塞进他掌心。
小梅的呼吸扫过他耳尖："地下三层，秘密实验室。"
深夜的避难所像头沉睡的野兽。
陈念贴着通风管道往下爬，右手的黑晶在黑暗中泛着幽光——刚才在医疗室，他用"睡觉恢复"被动技能压制了变异，现在体力值满格。
地下三层的门禁是虹膜识别，他摸出从阿虎记忆里"看"到的视网膜钥匙，红灯变绿的瞬间，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实验室比他想象的大。
全息投影在空气中流转，二十年前的画面像潮水般涌来：穿着航天服的科研人员将银色球体推进发射舱，控制台上的倒计时显示"00:00:00"。
下一幕是星陨之灾当天，卫星云图里，那个银色球体突然炸裂，碎片如暴雨般砸向地球——不是陨石撞击，是人为引爆！
"他们早就知道灾变会来..."陈念的声音发颤，"只是选择让它发生..."
"滴——"
全息屏突然弹出一行血字："己上传至李威办公室。"
陈念猛地抬头。
墙角的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向他，红灯在黑暗中亮得刺眼。
他能听见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李威的笑声从扬声器里溢出："欢迎来到我的剧场，陈念。"
右手的黑晶突然暴涨，瞬间覆盖整条手臂。
陈念望着监控镜头，鎏金瞳孔里翻涌着暗色漩涡。
他摸出怀里的微型记录仪，按下发送键——老吴的话，小云的药包，小梅的纸条，还有这满墙的真相，此刻正通过避难所的地下网络，向所有反抗军据点扩散。
"林悦。"他低声说，"热粥可能要凉了。"
监控镜头的红灯闪得更急了。
陈念转身走向实验室深处，黑晶覆盖的指尖按在全息屏的"自毁"按钮上。
走廊尽头传来撞门声，他却笑了——有些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