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让人提到嗓子眼儿的模拟大考,总算是敲锣打鼓地考完了。
苏晚照自个儿心里头估摸着,这回考得八成还行,不赖。
虽说那茅房里头捡来的“小抄儿”她一个字儿都没敢瞅,全凭自个儿那点儿真本事硬着头皮考的。
可她心里头有底啊,那底气足得很!
凭她那两辈子积攒下来的学问底子,再加上这段日子起早贪黑、跟个拼命三郎似的死磕猛攻,考出个好成绩,那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十拿九稳!
她估摸着,那总分咋说也得在年级里头拔个尖儿,露个脸。
这不,考完试的第二天傍晚,日头刚落山,苏晚照就喜气洋洋地跟王秀莲和苏建国报喜讯去了。
当然了,她也没敢把话说得太满,没敢吹牛说自个儿能考个全校第一那么吓人,就挺谦虚地说,估摸着能比上回进步不少,往后考个正经八百的大学,应该有那么点儿指望了。
王秀莲和苏建国一听闺女这话,那两张布满了岁月刻痕的老脸,立马就笑成了一朵迎风招展的老菊花,褶子都深了好几层。
“真的啊?我的囡囡!你……你真个儿地有把握考上大学了?”
王秀莲激动得声音都带着点儿发颤了,抓着苏晚照那双不怎么干活儿的小嫩手,一个劲儿地摇啊摇的,跟得了啥宝贝似的。
苏建国这个闷葫芦,也难得地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模样。
虽然他还是不咋爱吭声,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但那双浑浊的老眼睛里头,也透着股子说不出来的骄傲和欣慰,亮晶晶的。
苏晚阳那个属猴儿的臭小子,更是乐得跟个小疯子似的,在破旧的院子里头又蹦又跳,又喊又叫,扯着那副破锣嗓子嚷嚷着:“我姐要考大学啦!我姐要当大学生啦!往后我也能跟着沾光啦!”
苏家那个巴掌大的小破院儿里头,一时间充满了欢声笑语,喜气洋洋的,跟那提前过了大年三十似的,热闹得很。
可这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贱皮子,见不得别人家过得比自个儿好。
苏家这边儿正乐呵得找不着北呢,那边厢,苏晚照那个尖酸刻薄、一肚子坏水、还特爱占小便宜没够的二婶李桂芬,就跟那闻着了血腥味儿的饿狼似的,又扭着她那跟发面馒头一般粗的水桶腰,不请自来地登门了。
“哟嗬,大哥大嫂子,这是遇上啥天大的喜事儿了啊?一个个都乐得跟捡了金元宝似的?说出来也让弟妹我老婆子跟着一块儿乐呵乐呵,沾沾喜气儿呗?”
李桂芬一脚踏进院子门槛儿,那双跟老鼠眼似的滴溜溜乱转的贼亮小眼睛,就在苏晚照那张还带着点儿婴儿肥的小脸上头来回打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语气,阴阳怪气的,让人听着就不得劲儿。
王秀莲一瞅见她这个搅家精又来了,脸上那点儿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笑容,立马就跟被霜打蔫了的茄子似的,淡了好几分。
但她还是强撑着那点儿所剩无几的客气,干巴巴地说道:“是晚照这丫头,说这次模拟考估摸着考得还成,往后考大学啊,应该有那么点儿指望了。”
“哦?是这么回事儿啊?”李桂芬故意阴阳怪气地拉长了调子,那双小眼睛里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不屑和怀疑,跟看啥西洋景儿似的。
“就她?苏晚照?也能考上大学?太阳怕不是打西边儿出来了吧?母猪都能上树了!”
她顿了顿,又咂摸着嘴,酸溜溜地说道:
“我说大嫂子啊,你可别被这死丫头片子那张巧嘴给忽悠了,她那是吹牛不上税呢!
这考大学是啥天大的好事儿?那可是祖坟上头冒了青烟才能碰上的好运气!就凭她那个榆木疙瘩似的、不开窍的笨脑瓜子,还痴心妄想地想考大学?
我看啊,她那是白日做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苏晚照一听这话,心里头那股子压不住的邪火“噌”地一下就蹿上了天灵盖,烧得她脑仁儿都疼!
这个李桂芬,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臭毛病!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二婶,”苏晚照不屑地冷笑一声,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大眼睛跟两把锋利的刀子似的,在那张肥得能滴出油来的老脸皮上来回刮着。
“我苏晚照能不能考上大学,那是我自个儿的本事,用不着您老人家在这儿替我老婆子瞎操心,咸吃萝卜淡操心!”
“您老还是多抽点儿工夫,操心操心您家那个宝贝疙瘩苏小军堂弟吧。
我老婆子可是听说,他又在外面跟那些个不三不西的狐朋狗友打架,把人家娃儿的脑袋瓜子都给打破了,正被人满世界地追着要汤药费呢?您老可得赶紧想法子给人家赔钱啊,不然人家找上门来,那脸可就丢大发了!”
李桂芬一听这话,立马就跟那被踩了尾巴的疯狗似的,当场就炸了毛,跳着脚,指着苏晚照的鼻子破口大嚷嚷起来:“你个天杀的死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些啥玩意儿!我们家小军好得很!那是人家先动的手,我们家小军那是逼不得己,才正当防卫的!”
“哦?是这么回事儿吗?”苏晚照不以为然地挑了挑那两道细长的柳叶眉,满脸不屑地说道。
“正当防卫能把人家的脑袋瓜子给打得头破血流?二婶,您老这话,说出去怕是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糊弄不住吧?您老当大家伙儿都是傻子呢?”
“你……你你……你这个牙尖嘴利、伶牙俐齿的死丫头!”李桂芬气得浑身都跟筛糠似的哆嗦起来,指着苏晚照的鼻子,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老婆子可告诉你,苏晚照,你别得意得太早了!就算你走了那几辈子的狗屎运,瞎猫碰上死耗子,真个儿地考上了那个劳什子破大学,那又能咋样?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早晚都得嫁人,当人家的人!到时候还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家!有啥好嘚瑟的!”
她顿了顿,又突然换上了一副假惺惺的、让人恶心得想吐的虚伪嘴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晚照啊,二婶这也是真心实意地为你好,替你老婆子着想。我看啊,你还是别再费那个牛劲儿去折腾那个没用的破大学了,趁早死了那条心,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算了,那才是正经事儿。”
“二婶我老婆子正好认识一个杀猪的老李头,家里头有的是钱,吃香的喝辣的,就是那年纪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儿,死了老婆,还拖着三个嗷嗷待哺的娃儿。
你要是肯点头嫁过去,保管你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的,再也不用受这份苦了,多好啊!”
苏晚照听着李桂芬这番恶毒无耻到了极点的话,气得肺都要当场炸了!这个老虔婆,简首是坏到了骨子里头,心都黑透了!竟然想把她说给一个死了老婆、还拖着三个小拖油瓶的老鳏夫?这安的都是些啥黑心烂肺的龌龊心思啊!这是想把她往火坑里头推啊!
“李桂芬!”苏晚照气得连那个称呼长辈的“二婶”都懒得再叫了,首接指着她的鼻子,厉声喝道,“我老婆子今天就把话给你撂这儿,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一个字儿,信不信我老婆子当场就撕烂你这张比茅坑还要臭的破嘴!”
她苏晚照可不是原主那个任人搓圆搓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软柿子窝囊废了!谁要是再敢不知死活地来欺负她,她保管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哭爹喊娘地滚蛋!
李桂芬被苏晚照身上那股子说不出来的、让人心里头发毛的凌厉气势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就往后头缩了两步,但嘴上却还是不依不饶、死鸭子嘴硬地骂骂咧咧道:
“好啊你个苏晚照!真是反了天了!翅膀硬了啊!敢这么跟你老婆子这个当长辈的说话!你给老娘等着!我……我这就去找你那个死鬼爷奶评理去!让他们老两口好好地管教管教你这个没大没小、无法无天的野丫头!”
说完,李桂芬就跟只斗败了的瘟鸡似的,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连滚带爬的,比兔子还快。
苏晚照瞅着她那狼狈不堪的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头那个气啊,还是没能完全消下去。她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这个李桂芬,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善罢甘休的。往后啊,指不定还得在背后头憋着啥更阴损、更缺德的坏招儿来对付她呢!
这日子,看来是消停不了了,往后有的是热闹瞧。
苏晚照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头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生的感觉,越发地浓了,跟那化不开的浓墨似的。
她总觉着,这看似平静的湖面底下,好像正暗流汹涌,波涛翻滚,说不定啥时候就会突然掀起一场能把天都给掀翻了的滔天巨浪,把她这叶在风雨中飘摇的小小扁舟给毫不留情地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