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水揣着那块玉珏,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打听清楚了,周末在市文化宫,有个叫“泰山鉴宝”的栏目搞海选,说是专家免费给瞧。
死马当活马医,他决定去碰碰运气。
周六一大早,王三水挤着公交车到了文化宫。
好家伙,人山人海,跟赶集似的。
他顺着指示牌,好不容易才摸到“泰山鉴宝”的活动现场,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里面摆着几张桌子,坐着几位所谓的“专家”。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不小的争吵声。
“你这叫什么眼力?你再给我仔细看看这釉色!这开片!这明明是宋代的官窑!”一个脖子涨得通红的中年男人,指着桌上的一个瓷瓶,唾沫横飞。
他对面坐着一位戴眼镜,瞧着文质彬彬的中年鉴宝老师,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位先生,您别激动。从胎质、釉光和器型来看,这件东西,确实是新的,纯新的仿品。”
“放屁!你什么都不懂!还敢坐在这儿骗人!我要投诉你们!”那男人暴跳如雷。
王三水缩了缩脖子,心想这鉴宝的水也太深了,别自己的玉也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再惹一身骚。
等那场闹剧好不容易平息,男人气呼呼地抱着他的“官窑”走了,王三水才捏着兜里的玉珏,有些忐忑地走到那位儒雅的中年老师面前。
桌上的名牌写着:樊海洋。
“樊…樊老师,您好,麻烦您给看看这件。”王三水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那块玉珏,递了过去。
樊海洋接过玉珏,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
他起初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那职业性的微笑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拿起桌上的放大镜,对着玉珏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甚至还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王三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
“嘶——”樊海洋倒吸一口凉气,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王三水:“小兄弟,这……这是个好东西啊!”
他声音都有些发颤。
“来来来,小兄弟,我给你好好说说。”樊海洋示意王三水坐下,“这件玉器,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明代的物件,而且,绝对是大户人家,甚至是宫里出来的东西!”
王三水脑子“嗡”的一下,有点懵。
明代的?宫里的?
“您…您再仔细看看?”王三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错不了!”樊海洋斩钉截铁地说,“你看看这玉质,是上好的和田白玉,油润细腻。再看这雕工,线条流畅,技法娴熟,尤其是这龙纹,威猛霸气,栩栩如生,这可不是一般工匠能雕出来的。”
“还有这沁色,”樊海洋指着玉珏上几处淡淡的黄褐色,“自然古旧,入骨三分,这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做旧可做不出这种效果。整体包浆醇厚,光气内敛,一看就是常年被人盘玩佩戴的。”
王三水听得云里雾里,但“好东西”三个字他是听明白了。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樊老师,这玩意儿…它大概能值多少钱啊?”
樊海洋沉吟了一下,伸出一个巴掌,然后又加了一个巴掌。
王三水没看懂。
樊海洋郑重其事地说道:“小兄弟,按照现在的市场行情,这块玉珏,保守估计,也得在一千万以上!”
“一…一千万?!”王三水感觉自己的小心脏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腿肚子都开始打颤。
他做梦都没想到,徐妙云随手“换”给他的这块玉,竟然是这么个天文数字!
“对,一千万只是起步价。”
樊海洋肯定地点点头,“这玉的材质、工艺、品相、年代,都是顶级的,而且这种皇家气派的龙纹玉珏,存世量极少,非常有收藏价值和升值空间。你看看这沁色,多漂亮!选料、做工,无一不是登峰造极!”
王三水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赶紧从樊海洋手里接过玉珏,紧紧攥在手心,手心里全是汗。
“谢谢…谢谢樊老师!”他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不客气,能见到这样的宝贝,也是我的荣幸。”
樊海洋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小兄弟,你这玉珏来路可正?有没有兴趣上我们节目,给大家展示一下?这可是个大漏啊!”
“不不不!不用了!”王三水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一口回绝。
开玩笑,一千万的东西,上电视?他可不想被人惦记上。财不外露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连声道谢,胡乱塞了句“家里祖传的”,便慌慌张张地收好玉珏,逃也似的离开了文化宫。
一路回到出租屋,王三水把门反锁了好几道,还是觉得不安全。
他把玉珏拿出来,放在桌上,看着那温润的光泽,只觉得烫手。
一千万啊!
他得赶紧找到徐妙云,把这玉还给她!这玩意儿太贵重了,他可担不起。
可问题是,上哪儿去找她呢?
与此同时,紫禁城,暖阁内。
朱元璋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阖,眉头却紧紧锁着。
徐妙云带来的那块“平板”,以及其中记载的那些关于大明未来的“史料”,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扬州三屠,嘉定十日,江阴八十一日……那些血淋淋的字眼,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朱元璋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难道就是为了让后世子孙遭遇那样的奇耻大辱,让他的百姓遭受那样的荼毒?
“父皇,您己经看了一天了,歇歇吧。”朱标在一旁轻声劝道,眼中满是担忧。
他知道,这些未来的景象,对父皇的冲击太大了。
朱元璋缓缓睁开眼,眸子里布满了血丝:“标儿,你说,咱这大明,难道真的会走到那一步?”
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不甘。
“父皇,天命靡常,未来之事,变数良多。”朱标宽慰道,“既然我们己经预知了这些,便可以早做防范,趋吉避凶。徐姑娘带来的,不仅仅是灾祸的预示,更是警醒我们的良方。”
这时,马皇后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看到朱元璋憔悴的神色,也是心疼不己。
她将参汤放在桌上,柔声道:“陛下,标儿说的是。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事情也要一件一件地做。您现在一下子想把几百年后的事情都给解决了,那不是把自己给累垮了吗?”
朱元璋哼了一声,嘴上却有些松动:“咱这不是着急吗?咱怕咱一闭眼,这些不肖子孙就把咱的江山给败光了!”
马皇后嗔了他一眼:“陛下春秋鼎盛,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依臣妾看,当务之急,还是把眼前的事情做好。那仙人,哦不,那后生王三水不是也说了吗?嘉靖朝的弊病,也不是一天形成的。”
朱元璋默然不语,端起参汤喝了一口。
马皇后的话,让他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
是啊,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大明的衰败,并非一朝一夕。
他必须从根源上入手,一点一点地为大明这艘巨轮修正航向。
“标儿,”朱元璋放下汤碗,神色变得坚定起来,“内阁之事,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组建起来,将权力分散,互相制衡,绝不能再让一个胡惟庸,或者将来的什么严嵩,一手遮天!”
先稳住朝堂,再图其他。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稳妥,也最迫切的一步。
朱标心中一凛,躬身道:“儿臣明白,儿臣会即刻督办此事!”
朱元璋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里,是大明的万里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