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巨棺前的阴气凝成实质，在陆云霄脚边翻涌成墨色旋涡。
林无涯的指尖还抵在他额间，那道银色宿命印记正顺着识海脉络攀爬，像无数条冰凉的小蛇钻进魂魄最深处。
"看好了。"林无涯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这是前九任宿主的命。"
陆云霄的瞳孔骤然收缩。
识海深处炸开刺目的白光，等再看清时，他己站在一处血雾弥漫的山谷。
穿红裙的女子跪坐在系统核心前，腰间玉佩还挂着半枚未燃尽的符咒——那是他在苏家祖祠见过的，镇压鬼气的"镇灵佩"。
"阿姊！"他下意识要冲过去，却撞在无形屏障上。
红衣女子突然抬头，眼尾的泪痣与他记忆里某个模糊的影子重叠。
她对着虚空笑了笑，抽出腰间短刀刺入心口："这破系统要我屠尽青丘狐族，那就拿我这条命当最后一刀。"
鲜血溅在系统核心的青铜纹路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画面一转，白发老者跪在雷火里，每道劫雷都裹着系统特有的银芒。
他的道袍被烧得千疮百孔，却仍在笑："天道要轮回，系统要养料？
老子偏要把这破铜烂铁拆了——"话音未落，第九道雷火贯顶而下，老者连魂魄都没剩下。
陆云霄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第三幅画面里，他看见一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上一任宿主。
那男人站在幽冥裂隙前，系统核心在他背后凝成实质，像团吞噬一切的黑雾。"下一个宿主会是谁呢？"男人突然转头，眼底翻涌着与陆云霄如出一辙的黑纹，"希望你比老子硬气些。"
最深处的画面里，青铜巨棺上坐着道模糊身影。
它没有五官，声音却像无数人同时开口："轮回需要新鲜的血，宿主需要纯粹的恨。"
陆云霄的魂魄在震颤，他终于看清系统核心里流转的不是鬼帝残魂，而是一缕缕被抽干的宿主魂魄，像灯油般在青铜纹路里燃烧。
"这就是你要的真相。"林无涯的手垂落，陆云霄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青铜棺盖上。
凉意透过玄色长袍渗进骨髓，他却感觉心脏烧得发烫——那些他以为的金手指，不过是天道编织的牢笼，每一任宿主都像圈里的肥羊，等养得够肥了就被系统抽干魂魄，去填更高处的窟窿。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陆云霄的声音发哑。
他看见林无涯的身影在裂隙光里忽明忽暗，像随时会被拽回去的纸人。
"因为你是第一个，在看见宿主们的结局后，瞳孔里还燃着火的。"
林无涯的眉目终于有了裂痕，他抬手接住一缕从裂隙漏出的银芒，"前九任宿主，要么疯，要么跪，只有你...还在想怎么掀桌子。"
陆云霄突然笑了。
他抹掉嘴角不知何时溢出的血，指腹上的血珠落在青铜棺盖，滋滋腐蚀出个小坑："所以你让我看这些，是想让我当逃兵？"
林无涯摇头："我可以帮你斩断系统链接。"他摊开掌心，一道金色符篆在阴气里格外刺目，"这是我用三百年寿命换的解咒符。
拿了它，你能做个普通凡人，蓝梦鳐不会恨你，苏家的唾沫星子也淹不死你。"
陆云霄的目光落在符篆上。
他想起昨夜蓝梦鳐替他挡下的那道阴火，想起梓钰熬了三天三夜给他温的养魂汤，想起陈风把仙门密报塞给他时颤抖的手。
这些人，这些温度，不该是系统用来测试他的棋子。
"然后呢？"他突然逼近林无涯，"斩断链接又如何？
系统会找第十一个宿主，继续拿别人的命当养料。
蓝梦鳐的识海黑纹是它下的，梓钰的巫族血脉是它要的，连陈风动摇的良心——"他的声音陡然冷下来，"都是它用来磨砺这把刀的石头。"
林无涯的瞳孔微缩。
"我不做逃兵。"陆云霄反手抓住林无涯的手腕，将那道解咒符按回他掌心，"系统不是我的枷锁，是我的刀。
我要把它拆了，再重新铸一把——能砍破天的刀。"
裂隙的轰鸣突然变调。
陆云霄的识海里传来系统核心的尖啸，像被踩了尾巴的恶犬。
他能感觉到那些被抽干的宿主魂魄在共鸣，在欢呼——原来不止他一个人，想把这轮回的破盘子砸个稀巴烂。
"你疯了！"林无涯的身影开始消散，裂隙里伸出无数银链要拽他回去，"系统核心会反噬，你会被撕成碎片！"
"那正好。"陆云霄仰起头，任由系统核心的银芒劈在身上。
剧痛从每寸经脉窜起，他却笑得更凶，"撕成碎片，再重新拼一个——能掌控自己命的陆云霄。"
他张开双臂，主动迎向系统核心的风暴。
那些曾吞噬宿主的银芒突然变了颜色，从冰冷的白转为妖异的红——那是被压制千年的鬼帝残魂在苏醒。
青铜巨棺发出轰鸣，断裂的锁链突然渗出黑血，棺底刻着的"酆都"二字亮如星辰。
"原来你在等我。"陆云霄的意识沉入系统最深处，看见一道裹着黑雾的身影盘坐在地。
它没有脸，却让他想起蓝梦鳐剑穗上那缕鬼气——带着腥甜的，属于他的气息。
"等一个敢掀翻棋盘的人。"鬼帝的声音像闷在青铜里的钟，"现在，拿着我的刀。"
剧痛在识海炸开。
陆云霄看见系统核心的银纹寸寸断裂，取而代之的是黑色命纹顺着经脉游走，在他眼底凝成血色旋涡。
外界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梓钰的惊呼声从幽冥核心传来，陈风的哨声在苏家祖地炸响，还有千血朵朵的妖刃劈开仙门法盾的脆响。
"云霄！"梓钰的声音带着哭腔，"仙门大军闯进来了！
赵无极带着三十个金丹期修士，陈风启动了镜像阵，但他们..."
"稳住核心。"陆云霄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属于人类的低哑。
他能感觉到每一只鬼仆的位置，每一缕阴气的流动，甚至能看见蓝梦鳐在演武场攥紧诛邪剑的手——她剑穗上的黑丝正在发烫，那是他新凝成的命纹。
"告诉陈风，让镜像阵往万魂渊引。"他抬手按在青铜棺盖上，断裂的锁链突然活过来，像黑色巨蟒窜向裂隙，"告诉千血朵朵，让妖族战士守住东墙——仙门的雷火阵，最怕瘴气。"
梓钰的抽噎声顿住："你...你变了。"
"我活了。"陆云霄睁开眼，眼底的血色旋涡转得更快。
系统核心的残骸在他掌心凝成黑珠，表面浮着新的命纹，"去告诉所有人，从今天起，黄泉殿的规矩，由我来定。"
裂隙外突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
陆云霄抬头，看见天边有片乌云正在逼近——那不是云，是十万仙兵的法袍，是杨威的九丈法相在撕裂天幕，是属于仙界的压迫感，像座山压下来。
他摸了摸腰间新凝的鬼将佩，嘴角勾起冷冽的笑。
"来得正好。"他对着裂隙伸出手，黑色命纹顺着指尖窜向天际，"这一次，该我给你们，讲讲新规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