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物柜里的空气像浸了水的棉花，又闷又重。
舒冰冰的后背紧紧贴着硬邦邦的木板，能清晰感觉到邓紫歆的指尖正一下下掐她的手腕——这是她们从三年级玩捉迷藏时就有的暗号，掐一下是“害怕”，两下是“想回家”，可现在那指尖抖得像秋风里的银杏叶，一下接一下，根本数不清。
“咔嗒”一声，音乐教室的门被推开了。
章昕玥的帆布包带不知什么时候缠在了武芷晴的手腕上，两个小姑娘的手绞成了麻花；梁婧遥的校服领口被拽得歪到肩膀，露出锁骨处一片细细的汗；陈颀琳把脸埋在舒冰冰颈窝里，呼出的气烫得人耳朵发痒：“冰冰姐，他们会不会……”后半句被咽回喉咙，变成一声细不可闻的抽噎。
“嘘。”舒冰冰的声音比呼吸还轻。
她盯着柜门缝隙里漏进来的光，那光被阴影切割成细窄的条，有皮鞋尖踢到了谱架——是刚才那个粗哑男声的主人。
“都找仔细了。”他说，“老板要的是活口，别碰坏了东西。”另一个脚步声在钢琴边停住，舒冰冰听见金属刮擦木头的声响，暗格被打开了？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兜里的铜钥匙硌得大腿生疼——还好她们抢先一步拿走了。
“操，空的。”粗哑男声骂了句，“监控说她们进了音乐教室，难不成飞了？”另一个声音低低应了句什么，皮鞋声开始在教室里来回走动。
有那么一瞬，阴影完全遮住了柜门缝隙，舒冰冰甚至能看见对方裤脚的褶皱——深灰色西裤，沾着点泥，是开发公司那些人常穿的款式。
武芷晴的帆布包突然发出“窸窣”响，是里面的日记本滑出来了。
章昕玥立刻用膝盖压住包，可那声响还是像石子掉进静潭，在寂静的教室里荡开波纹。
脚步声猛地停在柜门前。
舒冰冰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想起上周李老师带她们看的《闪闪的红星》，潘冬子躲在米缸里时，大概也是这种感觉——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连对方呼吸的轻重都能分辨。
“砰”的一声，柜门被重重拍了下。
舒冰冰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邓紫歆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她肉里，可下一秒，脚步声却绕过了储物柜。
“去器材室看看。”粗哑男声说，“这帮小崽子能藏哪儿？”
等到皮鞋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陈颀琳最先软下来，整个人瘫在梁婧遥身上：“我、我腿麻了……”武芷晴赶紧去解手腕上的包带，结果越解越乱，急得眼眶都红了；章昕玥蹲下来揉被压麻的脚踝，嘴里念叨着“回家要泡热水脚”；邓紫歆则一把抓住舒冰冰的手：“刚才那钥匙……”
“先离开这里。”舒冰冰摸了摸兜里的钥匙，触感还带着体温，“林叔叔说过，图书馆地下室有老校史资料，日记里的‘铜钥启风铃’，说不定和那儿有关。”她想起林叔叔昨天在社区活动室说的话——退休前他是学校后勤，知道图书馆地下室有道暗门，专门存放建校时的老物件。
图书馆的后门落着锁，可难不倒常来帮忙搬书的陈颀琳。
她从书包侧袋摸出根回形针，三两下就挑开了锁。
地下室的霉味裹着灰尘扑过来，武芷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惊得梁婧遥差点把手电筒掉在地上。
“轻点儿。”舒冰冰接过手电筒，光束扫过堆积如山的旧报纸、缺角的教案本，还有几排锈迹斑斑的铁皮柜，“找书架后面的墙。”
“这里！”章昕玥突然指着左边第三排书架，“这排书都是《教育学概论》，可标签写的是‘教师随笔’，肯定被动过！”舒冰冰凑过去，发现书架与墙面之间有半指宽的缝隙，她推了推书架，纹丝不动。
“用钥匙。”邓紫歆想起暗格里的铜钥匙，齿痕是风铃形状，“可能锁孔是风铃图案。”
果然，在书架右侧的雕花里，藏着个指甲盖大的风铃锁孔。
钥匙进去的瞬间，“咔”的一声，书架缓缓向右转了九十度，露出后面半人高的石门。
石门上刻着梧桐叶——和音乐教室琴腿的雕花一模一样。
门内的空气更凉，混着股旧书特有的纸香。
手电筒光束扫过，只见靠墙摆着三排木头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放着泛黄的日记本、用红绳捆着的教案，还有个蒙着布的玻璃展柜。
舒冰冰的目光落在最上层的牛皮纸袋上，封皮写着“1958年建校档案”——和林晓月日记里提到的年份吻合。
“看这个！”武芷晴举起一本蓝皮日记，封面上有褪色的钢笔字“林晓月 1983”。
舒冰冰赶紧接过来，翻到夹着银杏叶的那页，上面用蓝墨水写着：“陈校长说，时间胶囊要等百年校庆再打开，可我听见工头说，开发公司要拆老杨树——它底下埋着风铃，风铃底下就是答案。”
“时间胶囊藏于风铃之下。”邓紫歆凑过来看，“老杨树林的风铃！之前我们在老杨树下捡到的铜铃，难道……”
“嘘——”舒冰冰突然按住她的胳膊。
地下室的通风口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皮鞋跟磕到台阶的声音。
她关掉手电筒，黑暗立刻裹住所有人。
章昕玥的呼吸声变得急促，梁婧遥抓住她的衣角，武芷晴把日记本塞进书包的动作带倒了旁边的铁皮盒，“当啷”一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模糊的说话声：“……监控显示她们进了图书馆……”
舒冰冰的后背沁出冷汗，她摸到石门边的暗格——刚才开门时注意到的，刚好能藏下六个人。
“大家快躲起来！”她压低声音，推着最近的陈颀琳钻进去，邓紫歆拽着章昕玥跟上，武芷晴抱着书包最后一个挤进来，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只剩门缝里漏进一线微光，照见每个人紧绷的脸。
外面的脚步声停在了密室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