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转动的声音像一根尖锐的细针,“嗖”地一下扎进舒冰冰耳中,瞬间炸成轰鸣,震得她头皮发麻。
她能真切地感觉到邓紫歆的指甲如同锋利的刀片,几乎要掐进自己手腕里,那尖锐的刺痛让她的手臂一阵抽搐。
章昕玥的发箍歪到睫毛上,投下一片狭长的阴影,在她视野边缘晃悠,像一只不安分的小虫子。
武芷晴的肩膀还在微微发抖,每一次颤抖都如同涟漪般传递到舒冰冰身上,她喉咙里的轻咳被生生咽成了细沙,那细微的吞咽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最要命的是陈颀琳的书包带——刚才那一下“哗啦”,清脆得如同玻璃破碎,蓝莓滚到门口时,她分明看见那只黑皮鞋的鞋尖顿了顿,像是时间也在那一刻凝固。
"谁在外面?"会议室里传来男声,带着不耐烦的粗粝,像砂纸摩擦着墙壁,让人心生烦躁。
舒冰冰的后背紧紧贴着桌腿,那坚硬的触感如同冰冷的石板,她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仿佛有一面小鼓在脑袋里疯狂敲击。
她想起上周陈警官说的"保护杨树林需要证据链",这句话如同明亮的灯塔,在她脑海中闪耀。
又想起时间胶囊里那封1998届毕业生写的信,字迹己经模糊,却还能认出"我们的蝉鸣"几个字。
那几个字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内心深处的情感闸门,让她回想起老杨树林里那阵阵悦耳的蝉鸣,仿佛置身于一片绿色的海洋。
那一刻,一股坚定的信念在她心中油然而生,她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这片承载着回忆的杨树林。
此刻她的掌心全是汗,湿漉漉的,录音笔的棱硌得生疼,那尖锐的痛感让她清醒,这是她们冒险的底气——可要是现在被抓住,所有努力都要白费,想到这里,她的手心又沁出了更多的汗。
走廊的脚步声停在门前,那脚步声如同沉重的鼓点,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上。
舒冰冰盯着桌布下那道缝隙,看见黑皮鞋的主人蹲了下来。
她甚至能看清鞋尖沾的泥点形状,像片残缺的枫叶,那泥点的颜色和纹路都清晰可见,仿佛是大自然留下的神秘符号。
蓝莓的甜腥混着茉莉香薰往鼻子里钻,那浓郁的味道在鼻腔中交织,让她有些头晕。
她突然想起武芷晴书包里的薄荷糖,早被嚼得没了味道,现在倒成了克制颤抖的锚点,她紧紧地握住手中想象中的薄荷糖,仿佛握住了最后的希望。
"张哥,财务室钥匙落我这儿了。"另一个男声从走廊尽头传来,带着点气喘,像是长跑后的喘息,"王总催着对拆迁补偿款的账呢!"
黑皮鞋的主人骂了句什么,站起身。
脚步声往走廊另一头去了,门"咔嗒"一声被甩上,那清脆的声响如同关门大吉的信号,让她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
舒冰冰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首憋着气,喉管里泛起铁锈味,那股刺鼻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她轻轻拍了拍邓紫歆冰凉的手背,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心里一阵心疼,又碰了碰陈颀琳的鞋尖——那姑娘正低头捡滚到桌角的蓝莓,眼眶通红,显然吓得不轻。
章昕玥悄悄扶正发箍,摄像头的小红灯还在闪,像一颗闪烁的星星,她比了个"录着"的口型。
武芷晴从口袋里摸出最后半颗薄荷糖,分给大家,自己含了最小的那粒,舌尖抵着腮帮的动作终于停了。
"出来吧。"舒冰冰压低声音,第一个从桌下钻出来。
她的膝盖撞在桌角上,疼得倒抽冷气,那钻心的疼痛让她差点叫出声来,却不敢揉,只快速拍了拍校服裤腿的灰。
邓紫歆跟着爬出来,发梢沾了桌布的线头,像一只迷路的小鸟,陈颀琳的书包带终于从桌角解下来,蓝莓盒歪在地上,剩下的果实东倒西歪,像是一场战败后的战场。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舒冰冰本能地想拉着邓紫歆再躲,却见进来的是个穿保安服的年轻男人。
他帽檐压得低,露出半张轮廓柔和的脸,看见她们时先是一怔,随即眼底闪过丝慌乱,又迅速压成温和的笑:"你们是来参加实习的吧?"他语速极快,边说边扫了眼走廊,"快跟我走,刚才张经理脾气暴,被他撞见要挨骂的。"
舒冰冰盯着他胸前的工牌——李正,安保部。
她想起上周在门卫室见过这个保安,当时他帮王大爷修过电动车,递扳手时还说了句"这树留着多好,夏天遮阴"。
"我们......"邓紫歆刚要开口,被舒冰冰轻轻拽了下衣角。
"跟我走。"小李保安压低声音,指了指后门方向,"监控死角在消防通道,我带你们绕出去。"他说话时喉结动了动,舒冰冰注意到他袖口露出半截红绳,和王大爷孙女手腕上那根很像——王大爷说过,他孙女在开发公司做行政,最反对拆树林。
一行人跟着小李猫着腰往走廊尽头走。
经过茶水间时,小李突然停住,从兜里摸出包饼干塞给武芷晴:"含着,别咳。"又对陈颀琳道:"书包背紧点,带子收进去。"走到消防楼梯口,他掏出钥匙打开铁门,锈味混着霉味涌出来,那刺鼻的味道如同恶魔的气息,却没人在意。
"王总那边压得急,老周说的那些历史资料,他们根本不当回事。"小李边爬楼梯边低声道,"我听见张经理打电话,说下周三前要是拆不了树,就找人......"他顿了顿,看了眼章昕玥的发箍,"找人处理点'意外'。"
舒冰冰的手指捏紧录音笔,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壳里,那尖锐的压力让她的手指有些麻木。
邓紫歆的手搭过来,轻轻覆住她的手背,那温暖的触感如同春风般抚慰着她的心灵。
章昕玥的摄像头始终对着小李,发箍上的钻饰随着脚步微微晃动,像颗小星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终于到了一楼。
小李拉开安全出口的门,阳光"唰"地泼进来,那明亮的光线如同金色的瀑布,让她睁不开眼。
舒冰冰眯起眼,看见校门口的梧桐树投下斑驳树影,和老杨树林的光斑很像。
那一片片光斑如同跳跃的音符,勾起了她对老杨树林的无限眷恋。
"快回学校。"小李把她们推出门,又塞给舒冰冰一张纸条,"这是我妹的电话,她在行政部,能调监控。"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别说是我帮的,他们......"他指了指楼上,"他们有眼线。"
舒冰冰刚要道谢,小李己经关上门,脚步声在楼梯间里渐渐消失。
"打给陈警官。"舒冰冰摸出手机,手指在通讯录里快速划动。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声音发颤:"陈叔叔,我们在开发公司录到了......他们要强行拆杨树林,还有威胁老周的话......"
电话那头传来翻纸张的声音,陈警官的声音沉稳有力:"别急,慢慢说。
能详细说一下他们具体是怎么说要拆树和威胁老周的吗?
录音我让人立刻分析,你们现在回学校,哪里都别去。"
回到教室时,赵老师正抱着作业本往办公室走。
看见她们满头大汗的样子,她皱起眉:"不是说去图书馆查资料?"
"赵老师!"舒冰冰拽着她往教室跑,"我们有重要证据!"
李文博——总爱蹲在老杨树下看蚂蚁的历史课代表,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当录音笔里传出"王总打了招呼"、"处理意外"的声音时,他的眼镜片闪过道白光,手指死死抠住课桌边缘,指节泛白。
赵老师的手颤抖着按住播放键,再抬起头时,眼眶红得厉害:"这......这能当证据吗?"
"陈警官说可以。"邓紫歆从书包里掏出章昕玥的发箍,"还有摄像头录的画面,双重保险。"
武芷晴突然拽了拽舒冰冰的袖子:"你手机在震。"
舒冰冰摸出手机,屏幕上是条未读短信,发件人显示"刘秘书"——那是区文物局的刘秘书,上周她们去咨询杨树林历史时留的联系方式。
短信内容只有一行字:"小心,有人查你们今天的行踪。"
舒冰冰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住。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吹得讲台上的粉笔盒"啪"地倒了,白色粉笔滚了一地,像极了刚才滚落在会议室的蓝莓。
那一颗颗粉笔如同无助的孩子,散落在地上。
她望着地上的粉笔,突然想起小李说的"处理意外",想起老杨树上那串她们上周挂的风铃——风一吹,丁零当啷的,现在是不是也在响?
那清脆的铃声仿佛在耳边响起,提醒着她危险的临近。
"冰冰?"邓紫歆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舒冰冰抬头,看见大家都在看她。
她把手机屏幕转向邓紫歆,对方的瞳孔微微收缩。
章昕玥凑过来,发箍上的摄像头闪了闪红光——还在录。
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后墙的黑板报"哗啦"作响,那巨大的声响如同暴风雨的前奏。
舒冰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次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滚烫的、紧绷的东西在血管里蹿动。
她想起时间胶囊里那封1998年的信,最后一句是"希望后来的你们,也能听见蝉鸣"。
现在,她们听见了更清晰的声音——是风穿过杨树林的声音,是风铃摇晃的声音,是她们自己的声音,在说"我们不会让蝉鸣消失"。
但此刻,刘秘书的短信像片阴云,正缓缓笼罩过来。
舒冰冰把手机揣进兜里,指尖隔着布料压了压那个凸起的短信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