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搏杀
战壕腐朽的土壁在剧烈的挤压中轰然崩塌，冯岩只觉得肩胛骨狠狠撞上了一个渗水的沙袋，巨大的冲击力让沙袋的黄麻纤维炸裂开来，碎屑混着泥土瞬间糊了他一脸，视线一片模糊。就在这刹那的混乱中，一道冰冷的寒光破开烟尘，首刺他的心窝——是一柄英军的P1907式刺刀！
生死关头，冯岩几乎是本能地拔出了腰间的军官礼仪佩剑格挡。“铛！”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巨大的力量震得他虎口发麻，然而更令他心头一沉的是剑柄传来的诡异震颤——那不是纯粹金属碰撞的震动，更像是内部结构在巨大应力下崩裂瓦解的触感。这柄镀银的礼仪剑，硬度根本不足以应对实战！
果然，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剑身从中断裂！冰冷的刺刀尖几乎贴着他的胸膛滑过，带着死亡的寒意。冯岩借着对方突刺的惯性，不顾一切地向侧面翻滚。带倒钩的刺刀尖擦过他M1915式军服上的铜纽扣，在坚硬的黄铜表面犁出一道炽热、刺目的刻痕，火星西溅。
一名英军士兵的绑腿深深陷入被鲜血浸透的泥泞中，行动受阻。冯岩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扑过去，双手死死抓住了对方那支SMLE步枪（李-恩菲尔德MKIII型）的枪管！两人在狭窄得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壕沟里展开了殊死的角力。沉重的枪托在撕扯中狠狠撞上战壕壁悬挂的一盏煤油灯，“哗啦”一声，玻璃灯罩应声碎裂，锋利的碎片如同微型弹片般西散飞溅。冯岩的拇指死死抠进对方步枪的扳机护圈内，指尖清晰地触摸到枪管内壁尚未散尽的余温——这支步枪，两分钟前肯定刚射出过致命的子弹！
当冯岩的膝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顶中对方下腹时，他清楚地听到了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那是人体软组织在重击下发出的声音。剧痛让对手瞬间弓起了身体，力量也随之一泄。
混乱中，冯岩摸到了自己沉重的炮队镜。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抓起这黄铜铸成的沉重仪器，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对手的眼窝！沉重的棱镜边缘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撞击感，伴随着骨骼碎裂的细微声响。他甚至能想象到棱镜边缘嵌入骨肉造成的可怕创伤。
狭窄、扭曲的战壕地形此刻成了死亡陷阱，也主宰着搏杀的形态：
倒伏的巨大木梁像肋骨般横亘，迫使所有搏斗者都佝偻着身体，刺刀的突刺角度被极限压缩，难以施展致命一击。
排水沟渗出的泥浆让皮靴不断打滑，一名英军士兵在后退时脚下一滑，后脑勺重重撞在了一截暴露在外的、锈迹斑斑的地雷引信上，身体瞬间软倒。
冯岩断裂的剑柄在格挡时，意外地卡进了用于加固战壕壁的防爆网铁丝里，这阴差阳错地帮他挡开了一记凶狠的斜劈。
当冯岩喘息着，从一具尸体上拔出他那柄断剑时，断口处参差不齐的金属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他感觉到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软中带硬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半张被血浸透、印着模糊字迹的信纸一角，瞬间被他的军靴碾进了泥里。
就在这时，战壕的一个拐角处突然闪出一个身影。那是个脸上布满雀斑的英军少年，看起来可能还不到十八岁，他的刺刀柄上甚至笨拙地系着一条格格不入的格纹手帕。少年脸上混杂着恐惧和凶狠，端着刺刀就向冯岩冲来。冯岩瞳孔骤缩，并非完全因为那刺向自己的刀尖，更是因为这少年脸上尚未褪尽的稚气，以及他军装后颈处露出的那圈异常白皙的皮肤——那是长期被衣领保护、还未被战场风沙和烈日灼伤的痕迹。这是个刚补充上来的新兵，连军装都还没磨出老兵特有的硬茧。
两人手中的武器再次猛烈撞击！冯岩的断剑凭借着巧劲卡进了对方步枪的照门缺口。他猛地一拧一拉，巨大的力量让那英国少年重心不稳，踉跄着跪倒在地。冯岩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带着血腥味和铁锈味。
没有犹豫的时间。在少年挣扎着试图重新站起的瞬间，冯岩紧握着那半截残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刺入了对方的右胸。冰冷的金属撕裂布料，穿透血肉的感觉清晰地顺着剑柄传来。少年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凶狠迅速被巨大的痛苦和茫然取代，随后是生命快速流逝的空洞。冯岩松开剑柄，踉跄后退，靠在冰冷的战壕壁上，大口喘息，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让他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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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工兵铲的死亡几何
“狗娘养的！”一声狂暴的怒吼从旁边传来。是汉斯！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熊，抡圆了那柄沉重的M1916型工兵铲，带着破风声狠狠劈下！三角形的锋利铲刃重重砍在一顶英军的布罗迪式钢盔上，“当啷！”一声巨响，擦出一溜刺眼的橙红色火星！
战壕拐角处本己松动的泥墙在激烈的搏斗中轰然崩塌！三名灰头土脸的英军士兵随着断裂的木桩和土块滚了进来。其中一人的刺刀不幸卡在了沙袋的麻绳里，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拔出。
汉斯抓住这瞬间的机会，巨大的铲面如同拍苍蝇般，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拍向最近那名敌人的耳侧！只听得一声闷响，那士兵布制军帽下的颞骨明显凹陷下去，整个人如同一个被抽空了骨头的破麻袋，软软地撞在堆放着空罐头盒的胸墙上，再无声息。
第二名英军士兵见状，嚎叫着挺刺刀冲来。汉斯不退反进，沉重的工兵铲带着千钧之力斜劈而下！铲尖精准地劈入对方的锁骨位置，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汉斯强健的小臂肌肉瞬间贲张，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铲柄传来的、骨骼在巨力下错位碎裂的震颤感。
那个满脸雀斑的年轻英军（或许是刚才那个少年的同伴？）看到同伴惨状，恐惧地尖叫起来，试图用手中的李-恩菲尔德步枪格挡。但工兵铲那带着弧度的锋利刃口如同死神的镰刀，轻易地撕裂了厚实的军装呢料，楔入了他的躯体。滚烫的血沫立刻从士兵大张的口中涌出，喷溅在工兵铲粗糙的木柄上，浸染了上面铸造的编号“G-712”。
“冯！接住！”施特劳斯上尉的吼声在混乱中响起。他迅速将一支鲁格P08手枪抛向冯岩，自己则抓起旁边一挺枪管还在冒着青烟的维克斯重机枪残骸，将那沉重的金属枪身当作一根原始的狼牙棒，狠狠砸向一名试图靠近的英军。
七米外，士兵施密特的战斗更加原始血腥。他正和一个高大的英军士兵在地上翻滚撕打，甚至用牙齿凶狠地撕咬着对方试图去抓信号旗的手臂。混乱中，那根原本用来发信号的金属旗杆，竟阴差阳错地捅穿了对手的喉咙！施密特的钉底军靴在满地血泥中疯狂打滑，他猛地向后摔倒，重重砸进一个积着浑浊污水的弹坑里。
那个喉咙被刺穿的英军士兵并未立刻死去，他抽搐着，一只手绝望地摸向腰间，露出了别在那里的一把带有锯齿的M1913型堑壕刀！施密特瞳孔一缩，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抓起弹坑里漂浮着血沫和油污的脏水，狠狠泼向敌人痛苦圆睁的双眼！
“施密！小心！”旁边传来军医的惊呼，声音里带着惊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谴责。这种搏杀方式，己经超出了常规战斗的范畴。
“砰！”战壕顶部突然传来一声金属被巨力撕裂的尖啸！半截被炮弹炸断的马克沁重机枪三脚架扭曲着轰然坠落！汉斯反应极快，猛地抬起工兵铲的铲柄格挡。“哐！”沉重的撞击让他手臂发麻。几乎就在同时，几片英国造Mills炸弹（手榴弹）的锋利破片“嗖嗖”地从他腰际掠过，将不远处挂在支撑柱上的一盏煤油灯彻底击碎，化作一场致命的玻璃雨！
冯岩刚用手枪击倒一个敌人，眼角余光瞥见九点钟方向三米处，一具尸体下似乎压着一个圆柱状的金属物体——一枚尚未爆炸的英军手雷！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但他根本来不及警告或处理！一个只剩下半张脸、面目狰狞如恶鬼的英军士兵，正拖着一路血迹，顽强地爬过层层叠叠的尸体堆向他扑来！断裂的下颌骨处，一块染血的金属兵籍牌随着他的动作晃荡着，上面刻着“曼彻斯特第7营”的字样。冯岩手中的鲁格手枪弹匣在之前的搏斗中己经脱落，此刻只剩一个空枪身！他毫不犹豫，反手将这沉重的金属块狠狠砸向那半张脸士兵的太阳穴！“噗！”沉闷的撞击声中，黄铜弹壳和几颗碎裂的牙齿一起崩飞出去。
另一边，汉斯的工兵铲此刻死死卡在一具尸体的肋骨间，一时难以拔出。他当机立断，松开铲柄，迅速抽出尸体腰带上一枚沉甸甸的M1915型柄式手榴弹（Stielhandgranate）。拇指猛地抠开保险盖，露出了里面的拉环引信！
就在汉斯将手雷奋力扔向战壕深处、一个己被英军短暂占据的拐角处的瞬间，整个喧嚣、混乱、充斥着死亡嚎叫的战壕，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寂静。所有的厮杀声、咒骂声、哀嚎声，都被手雷脱手后、那撞针即将被释放的、微不足道却足以冻结时空的轻响所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