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盯着黑风衣男人伸过来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只手骨节分明，腕间有道新月形疤痕，和他藏在枕头下的老照片里，抱着襁褓的男人手腕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你出生那天，”男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锈铁，“你奶奶亲手把这个戴在你手上。”泛黄的手环被递到张瑞鼻尖前，他甚至能看清布料边缘被岁月啃噬出的毛边。
当他的目光扫过内侧那串极小的数字时，后颈的汗毛“刷”地竖了起来——0478，和他这半年来跑遍三家派出所、蹲在档案室偷拍的失踪婴儿档案里，所有受害者手环上的编号，分毫不差。
“你怎么——”张瑞的喉咙突然发紧，指尖刚触到那手环，腕间的银镯子“嗡”地烫起来。
这是奶奶临终前塞给他的，说“遇到不对劲的事，它会替你咬第一口”。
此刻镯子烫得像块烙铁，他却像被钉在原地，任由灼热透过皮肤往骨头里钻。
男人后退半步，阴影里的眼睛突然亮了一瞬，像黑夜里的狼瞳：“我是清醒者组织最后一批外勤人员。二十年前，我们负责转移特殊婴儿，防止被混沌势力——”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他们管那叫‘采集纯粹灵魂’。你本该在出生两小时内被带离医院，结果交接当天，负责你的护士被调了岗。”
张瑞的指甲掐进掌心。
半年前他替发小顶罪蹲监狱，在牢房听老狱友说“人生就是连环套”，当时只当是消磨时间的胡话，此刻却觉得每根神经都被看不见的线牵着。
他摸出兜里皱巴巴的信纸，那是从儿童医院档案室偷出来的，上面歪歪扭扭记着“0478，母血Rh阴性”。
“那我奶奶呢？”他突然开口，声音发颤。
男人的肩膀明显一沉。
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张瑞这才看清他眼角的疤痕，从眉骨斜贯到下颌，像道裂开的旧伤口。
“她是我见过最清醒的人。”男人的声音轻了些，“能听见鬼魂哭泣，能看透谎言里的真话，可她总说‘混沌要的是恐惧，清醒者该给希望’……”他突然别过脸，望向地铁站外的车流，“所以当他们用你母亲的病历做诱饵，她宁愿自己趟进泥坑。”
张瑞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母亲？
他从小到大只知道奶奶是捡破烂供他读书的，户口本上“母亲”那一栏永远空着。
他刚要追问，男人却己经转身。
风掀起黑风衣下摆，露出腰间那枚银色圆盘——和他在记忆碎片里见过的扫描仪，连刻痕都分毫不差。
“小心你身边的人。”男人的声音被风声扯碎，“有些棋子，比棋手更想赢。”
话音未落，他己经融进夜色里。
张瑞追出两步，只闻见残留的檀香混着消毒水味，像团解不开的雾。
手机在这时震动，系统提示框跳出刺目的红光：“高阶混沌标记距离0.3公里，建议立即撤离。”他盯着屏幕，忽然想起王建国今天在档案室翻找的，正是1999年的婴儿档案——而他的出生证明上，日期赫然写着1999年3月17日。
出租屋的灯泡闪了三下才亮起来。
张瑞把所有资料摊在发霉的茶几上：偷拍的档案照片、从垃圾桶里翻出的碎纸片、还有今天从通风管里摸出来的婴儿手环。
当他把黑风衣男人留下的手环叠在0478的照片上时，两张纸的边缘严丝合缝——连布料褪色的纹路都一模一样。
“叮——”
一张被咖啡渍浸透的纸角从资料堆里滑出来。
张瑞捡起来，发现是张被撕了一半的信笺，墨迹晕开的地方勉强能认出：“小瑞，如果你看到这封信……”他的呼吸骤然急促，手指颤抖着翻到背面，收件人栏的钢笔字虽然模糊，却像重锤砸在天灵盖——“张瑞收”。
凌晨三点的风从破窗户灌进来，吹得纸页哗哗响。
张瑞靠在床头，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那形状像极了儿童医院的通风管道。
迷迷糊糊要睡着时，他听见了熟悉的梆子声——是奶奶生前走街串巷时敲的，“当啷当啷”，一下一下撞在耳膜上。
“小瑞，醒一醒。”
声音从门口传来。
张瑞猛地睁眼，看见老屋里斑驳的砖墙，褪色的年画“连年有余”在风里晃动。
门口站着个模糊的身影，裹着奶奶常穿的蓝布衫，可脸却藏在阴影里。
“你必须清醒。”那声音像奶奶，又像隔了层毛玻璃，“他们要的不是你的命，是——”
“砰！”
张瑞惊得坐起来，额头撞在床头铁架上。
冷汗顺着下巴滴进领口，他摸向枕头下的手环，触手一片温热。
系统界面不知何时亮了起来，幽蓝的光映得墙面像浸在水里：“检测到潜在因果链激活，是否接受‘真相之门’事件？”选项框在“是”和“否”之间跳动，像两颗随时会炸的雷。
他刚要伸手触碰屏幕，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节奏很慢，每一下都隔三秒。
张瑞的血液瞬间凝固——这是王建国今天在档案室敲储物柜的节奏，他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当时那声音每响一次，他的心跳就漏一拍。
“小张？”
王建国的声音透过门板渗进来，带着股说不出的黏腻，“我给你送档案来了，白天走得急，落了份重要的……”
张瑞盯着门把手，看见它正在缓缓转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