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婆子骂骂咧咧的过够了嘴瘾,才抑扬顿挫的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
“你没看那家子是怎么对我的哦,春芽死妮子她舅,跳着脚骂你老娘我,我这么大岁数还要遭人骂,我为了谁?
三儿啊,你娶了那孙氏十多年,她连个男娃都没给你生,生了三个赔钱货,你老娘我卖了春香和春芽,得了钱还不是为了你……”
“老三,你说句话,娘为了你受了这么大屈辱,这么大岁数还在大牢里待了一夜,你要不拿个章程来,别怪我做大哥的心狠不容你。”钱老大听了老娘的话哪还忍的住,噌的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看着这个窝囊的三弟。
钱老三脸色难看的看了看老娘又看了看自己的长兄,跪到钱婆子面前怯懦的说道“娘,等孙氏回来,我让她给您磕头认罪赔不是,娘,您别生气了,再把自己气病了。”
钱婆子啪的一巴掌抽在钱老三脸上“你这个没起子(出息)的东西,我白生养了你一场,瞧着外人来作践我老婆子,我含辛茹苦守寡的把你们三兄弟拉扯大,你就这么对我,我告诉你,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走到哪去也没人能说出我个不是来。”
钱老大扯起三弟的脖领子,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娘,娘我听你的,我这就找人去写休书,大哥,你赶紧放了我,我可是你亲兄弟。”钱老三看自己大哥要揍自己,忙喊道。
这时钱老二也听够了,赶忙上前拽开兄长的手。
钱老三顺势跑出了家门。
母亲兄长的话他不敢忤逆,跑到胡同口的一个老童生家里,花了二十文钱托写了一份休书,按了自己的手印拿了回家。
一大家子目不识丁,让钱老三复述了一遍休书的内容,然后一家子气势汹汹的赶去了下洼村孙家。
此时孙家也是一片愁云惨淡。
孙氏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当初女儿嫁给钱家也是高攀了,毕竟人家是城里人。
谁知道自己女儿不争气,连着生了三个女儿,这最小的女娃刚出生,闺女都三十了,再想生,估计是不能够了。
一家子坐在堂屋,孙父孙母也是唉声叹气。
孙玉秀面容凄苦的跪在了父母面前。
“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我和你爹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发愁你以后可怎么活啊,那钱家这次指定会休了你,村里族里恐怕会容不下你啊,我苦命的孩子。”孙母越想越难过,止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娘,你别哭了,我姐刚生了孩子,身体受不住,你让她心里得多不好受。大不了我带着我姐和春芽她们走,哪里混不了一口饭吃。”孙冬生劝慰着自己老娘。
还不待孙父孙母说什么,外面砰砰砰的响起了敲门声。
“孙氏,你快点出来,老婆子我今天做主来休你了,赶紧给我开门。”
外面响起了钱婆子故意大声说话的声音。
“这个老虔婆,她诚心和我们家过不去,看我不跟她拼了。”孙母恨的咬牙切齿。
大门被打开,钱家人不管不顾的挤进门。
后面跟着听到声音出来看热闹的左邻右舍的乡亲。
“钱婆子,你到底想怎么样?是要逼死玉秀吗?”孙母护着女儿对钱婆子骂道。
“我呸,你女儿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十多年没生出儿子来,要绝了我三儿的后,昨天更是因为她,害的我老婆子在大牢里待了一夜,你们安的什么心啊,把这么个扫把星嫁进我家?今儿我就是来休她的,把我孙女还来,那是我家的种,我要带回钱家。”钱婆子说的唾沫横飞,没人插的进嘴。
“做你的梦,我外孙女是不可能让你带走的,你这黑心肝的老虔婆,把自己的亲孙女卖去见不得人的地方,你不怕遭报应,小心报应到你儿子孙子身上。”孙母眼看女儿被休定了,既然改变不了索性也不怕了,和钱婆子对骂了起来。
钱婆子一听孙母诅咒自己儿子孙子,那也是火冒三丈急了,冲上前和孙母打了起来。
两家其他人都是晚辈,自然不敢真上手打老人,钱家兄弟只能暗戳戳的让自家媳妇儿们上前拉偏架。
孙玉秀看到母亲吃亏,也顾不得了,帮着老娘和钱婆子婆媳撕掳起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把她们给我拉开。”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看热闹的人忙上前连拉带拽的把几人分开。
钱婆子刚要叫喊,看到院子里外站满了村里人和孙氏族人,不敢在大声叫骂。
“孙村长,你们来的正好,今天我们钱家是来休妻的,孙氏嫁给我儿十多年,生了三个丫头,我儿要绝后了啊,我今天来除了送休书,还要带走我两个孙女,春芽和刚下生的丫头可是我钱家的种,岂能流落在外,谁知来了就被这娘俩欺负,没天理啊。你们下洼村孙家女生不出儿子还殴打婆母,我看看以后谁还敢娶你们村的姑娘。”
好家伙,里外都让钱婆子说了,还拿捏住了命脉。
她如果出去乱嚷嚷,这整个下洼村的姑娘还能嫁的好?
孙村长这个气啊,钱婆子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
今天一早被叫去县衙见了丁县丞,人家还特意提了提这老婆子的事。
要不是因为她卖孙女去水云庵,还遇不到贵人管这事呢。
听说贵人特意吩咐要照顾好孙玉秀母女,这会儿听钱婆子威胁要让孙家女儿们嫁不出去,新仇旧恨的,孙村长气笑了。
“钱婆子,你似乎忘了昨天的事,丁县丞怎么和你说的话,你要是记不住,我不介意送你去县衙咱们面见丁县丞,说说你来我们下洼村无理取闹的事,看看丁县丞怎么说?”孙村长阴恻恻的对着钱婆子说道。
一听这话,钱婆子和她大儿媳秦氏皆是一哆嗦,丁县丞说的话还在耳边,钱婆子迅速变脸。
“孙玉秀我们休定了,把我孙女还来,我们这就走。”钱婆子打算速战速决?
孙村长看向孙父。孙父忙说道“二哥,没给钱家生出儿子,玉秀被休,我们认了,可是两个女娃绝不能让他们带走,那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啊,扭脸他们就会把我小外孙女卖了啊。”
孙父和村长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弟,现在他也只能求助村长了。
钱婆子还要说什么,被村长打断。
“刚生下来的妮子还要吃奶,你带回去就是想卖也得养些年,你想来也不想费那个心,春芽九岁,你就是卖了她,顶多几两银,这样,八两银子,买断她们俩娃娃和你们钱家的关系。”村长看着钱婆子。
钱婆子想说不行,村长首接开口道“不行就去县衙,早上县丞大人还说让留意你呢。”
丁县丞就是悬在钱婆子头上的刀,不认也得认。
看钱婆子老实了,村长亲手写了断亲书,双方按了手印。
孙母去了屋子拿出来八两银子给了钱婆子,钱婆子扔下休书带着儿子儿媳扬长而去。
孙玉秀看着钱家人远去的背影,钱老三一次都没有回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十多年的夫妻,一分情份都没有,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