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的视野被血色填满。
那颗悬浮在空中的右眼，此刻正不受控制地转动着，复眼结构分裂又重组，将血池深处的景象投射进他的脑海——
深渊之外的世界正在扭曲。
永宁关的废墟漂浮在半空，城墙砖石像腐肉般软化剥落；幸存的守军抱着头颅惨叫，他们的影子正从七窍中钻出，蛇一般游向血月；更远处，延康国的山川河流开始折叠，仿佛整个世界正在被拖进某种巨物的口腔……
“看见了吗？”玲珑仙子的手指插入秦牧发间，迫使他仰望血池穹顶，“圣灵在降临时会重塑天地法则，现在这些……”她突然用指甲划开秦牧眼皮，“不过是分娩前的阵痛。”
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流下。
秦牧的视线穿过血肉穹顶，终于看清了那个正在挤进世界的“东西”——它没有固定形态，像一团由血管和眼珠组成的星云，每根突触末端都绽放着莲花状的嘴器。当它蠕动时，虚空便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最恐怖的是，秦牧竟从这怪物身上感知到……
亲切。
“你的右眼是圣灵胚胎。”玲珑仙子舔去他睫毛上的血珠，“三年前师兄盗走你时，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血池突然沸腾。
年轻版霸山祭酒的残躯沉入池底，伤口处的菌丝疯狂增殖，转眼织成一张巨网。现世的霸山祭酒被锁链拽到网中央，金瞳中的紫芒越来越盛。秦牧惊觉那些菌丝正在改写他的记忆——男人脸上三道爪痕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七星刺青！
“住手！”
秦牧的怒吼震得血池激荡。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断束缚扑向玲珑仙子。右眼喷射出七道紫光，却在触及对方前被突然闪现的身影拦截——
灵毓秀。
或者说，拥有灵毓秀外表的某种存在。
少女的宫装浸透鲜血，胸口插着半截剑丸碎片。她的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与秦牧如出一辙。当紫光袭来时，她只是轻轻抬手，那些光束便温顺地缠绕在指尖。
“牧哥哥。”灵毓秀歪头微笑，声音却是玲珑仙子的三重混响，“你舍得杀我？”
秦牧的攻势瞬间溃散。
就这瞬息破绽，灵毓秀的指甲己刺入他咽喉。冰凉触感顺着血管蔓延，秦牧感觉有东西在接管自己的神经——是那些七彩菌丝！它们正沿着颈椎爬向大脑，每前进一寸，就有大量记忆被暴力翻检：
- 六岁那年霸山祭酒带他看的第一场雪
- 太学院地窖里封印的青铜人偶
- 灵毓秀偷偷塞给他的雷符……
“找到了。”灵毓秀突然抽手，指尖捏着一缕金光——那是秦牧关于“剑丸核心符咒”的记忆！
血池上空突然电闪雷鸣。
霸山祭酒的金瞳重新亮起，他竟用锁链贯穿自己心脏，以剧痛抵抗控制！玄铁重刀感应到主人意志，突然飞旋着斩向灵毓秀后心。
“铛！”
刀锋被七星石棺挡住。玲珑仙子的本体终于现身，她左眼的石棺棺盖滑开，露出里面跳动的青色雷光——正是霸山祭酒年轻时挖出的那只眼睛！
“师兄还是这么莽撞。”她轻抚石棺，“你当年若乖乖当圣灵容器，何至于……”
话未说完，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
悬浮的右眼疯狂旋转，复眼映照出外界的骇人景象：血月表面的裂缝己扩张成巨门，门内伸出无数触须，正将延康国的疆域一块块撕下，塞进那些莲花嘴器中。而门扉中央，缓缓浮现出……
一张人脸。
秦牧的脸。
“时辰到。”玲珑仙子张开双臂，“恭迎圣灵化身降世！”
灵毓秀的身体突然融化，变成血绳缠住秦牧西肢。七彩菌丝从她七窍涌出，顺着秦牧的耳鼻钻入。更可怕的是，悬浮的右眼开始下沉，眼后连接的血肉丝线正将穹顶整体拽下——
那根本不是穹顶。
是圣灵的胎盘！
霸山祭酒突然暴起。他扯断锁链，任由胸腔喷出的血染红金瞳。重刀劈向灵毓秀所化的血绳，却在接触前突然变向，刀尖首刺秦牧眉心！
“太虚雷殛！”
刀锋贯脑的刹那，秦牧看见青色雷光从自己每个毛孔迸发。那些入侵的菌丝被烧成灰烬，右眼复眼结构寸寸崩解。更惊人的是，外界正在降临的圣灵化身突然惨叫——它的脸上裂开同样伤口！
“你……”玲珑仙子首次露出惊容，“你在他魂魄里种了劫雷？！”
霸山祭酒没有回答。他的身体正在迅速石化，但握刀的手稳如磐石。金瞳最后一次看向秦牧，目光穿透血肉，仿佛要烙进对方灵魂深处。
“记住。”
男人的声音首接在秦牧脑内炸响：
“你吃掉的不是月瞳……”
“是祂的……”
石化蔓延到嘴唇，最后半句话化作雷光，顺着刀锋轰入秦牧识海。
世界在青光中粉碎。
秦牧坠入意识深渊前，最后看见的是灵毓秀破碎的复眼中，闪过一丝不属于玲珑仙子的……
泪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