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课的铃声响起时,我发现自己正坐在教室里,面前摊开的不是《五三》,而是一本崭新的《素质教育综合评价手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纸页上,墨香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同桌的女生戳了戳我的胳膊:"陈默,你的手……"
我低头看去,左手掌心上的七个光点己经连成清晰的北斗形状,而右手食指的活字化痕迹彻底消失了。更奇怪的是,我的课桌抽屉里放着一盒从未见过的蜡笔——不是六色,而是七支,最末那支透明蜡笔的笔身上刻着HS-38的编号。
"陈昀同学今天请假了?"班主任的声音从讲台传来。我猛地抬头,发现她正翻着点名册,而弟弟的座位空空荡荡。
教室里突然安静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他们的瞳孔深处闪烁着极淡的星芒,就像被某种力量统一校准过的指示灯。班主任的嘴角微微上扬:"陈默同学,你能回答这个问题吗?"
黑板上不知何时写满了血红色的公式:
**Δ记忆=Σ(污染值×时间锚点)
第七日解=归零**
我的喉咙发紧。掌心北斗突然灼热起来,七个光点依次亮起蓝光。当第七个光点亮到极致时,教室的墙壁开始渗出青黑色液体,那些《素质教育手册》的书页无风自动,浮现出弟弟的机械左眼特写——他的虹膜里映出一间纯白病房,病床上躺着个浑身插满透明导管的人影。
"……昀儿?"
班主任的笑脸突然撕裂。她的皮肤像劣质墙纸般剥落,露出底下由活字拼凑的真相:"陈同学,你弟弟正在校医院接受特殊治疗。"她递来一张泛黄的病历单,"毕竟,精神分裂症患者需要专业照看,不是吗?"
病历单上赫然是弟弟的照片,诊断日期却是1998年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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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医院的星光照不进现实**
穿过三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后,我终于在隔离病房找到了弟弟。他穿着约束衣被绑在床上,左眼罩着印有校徽的纱布,露出的右眼里满是血丝。更可怕的是他的锁骨下方——那个彩虹纹身正在蠕动,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哥,别碰门把手。"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那是第七个锚点的陷阱。"
病房的灯光突然变成暗红色。我这才发现束缚他的根本不是皮带,而是由《素质教育手册》内页拧成的纸绳。每根绳子上都用血写着不同的校规,最新的一条墨迹未干:**"禁止回忆星辰"**。
弟弟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他的右眼死死盯着我身后:"她来了!"
苏校长从阴影里浮现。此刻的她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1998年的校史委员会工牌,右手化成的五支蜡笔正在滴落不同颜色的溶液。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左臂——那根本不是人类肢体,而是一段青铜色的脊椎骨,骨节上刻着HS-0的标记。
"陈默同学。"她温柔地递来一支注射器,里面荡漾着银蓝色液体,"这是帮助你弟弟稳定情绪的特效药。"
注射器标签上写着:**记忆格式化试剂-第七代**。
我的掌心北斗突然刺痛。七个光点投射出全息影像:同样的病房,同样的场景,只是床上绑着的是年幼的我和弟弟,而拿着注射器的是年轻时的母亲。
"不要注射!"弟弟突然大喊。他的彩虹纹身迸发出刺目光芒,那些校规纸绳瞬间燃烧起来。苏校长的蜡笔右手猛地刺向他的心口,我下意识抽出红色蜡笔格挡——
两种颜料在空中相撞,炸出一片血雾。雾中浮现出母亲被关在序章前的最后画面:她将两支透明蜡笔交叉成十字,狠狠刺入自己的锁骨下方。
"哥…看床头柜…"弟弟在烟雾中咳嗽着。
被血雾笼罩的床头柜上,静静躺着一块橡皮擦。不是普通橡皮,而是母亲当年批改我们作业用的那款,边缘还留着弟弟的牙印——他小时候总爱咬橡皮。
苏校长的脊椎骨左臂突然痉挛。她难以置信地倒退两步:"不可能…这个锚点应该被销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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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皮擦里的两生花**
当我抓住橡皮擦的瞬间,整间病房开始崩塌。墙壁像被无形的手撕碎的试卷,露出后面浩瀚的星空。弟弟的约束衣化作纸蝶纷飞,他左眼的纱布飘落,露出己经完全星辰化的机械眼——此刻它正倒映着两个重叠的世界:
一个是现在的校医院,一个是1998年的焚书坑。
两个时空的母亲同时抬头。现在的她被困在教典序章,1998年的她正将双胞胎调包。两个画面在弟弟的机械眼中交汇,形成完美的莫比乌斯环。
"默儿,昀儿。"两个母亲的声音重合,"有些错误…"
苏校长的脊椎骨突然刺穿时空屏障。她狞笑着将注射器扎向弟弟的脖颈:"…不需要被改正!"
橡皮擦在我手中自发转动。它擦过的不是铅笔字迹,而是现实本身——苏校长的注射器突然变成了一支蜡笔,病床上的弟弟变成了1998年的母亲,而我的左手掌心浮现出崭新的记忆:
五岁生日那天,母亲其实准备了两块橡皮。给我的那块刻着"默",给弟弟的那块刻着"昀"。但调皮的弟弟偷偷交换了橡皮,于是我的那块被他咬出了牙印,而他的那块…
…此刻正在弟弟的机械眼里燃烧。
橡皮擦擦过的地方,现实开始重构。苏校长的身体像被橡皮抹去的铅笔痕迹般消失,她尖叫着化作一串活字编码:**HS-∞-Error**。病房的星空褪去,露出真正的校医院——破旧但干净,窗外是真实的阳光。
弟弟虚弱地靠在床头,他的左眼恢复了人类瞳孔,只是虹膜里还残留着星轨的痕迹。我的掌心北斗变成了淡淡的疤痕,而那块橡皮擦…
…正在慢慢变成透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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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栏上的新告示**
三天后,校园里贴出告示:苏校长因健康原因提前退休,新任校长是位和蔼的中年女性——她的锁骨下方有个几乎不可见的钥匙疤痕。
弟弟的"精神分裂症诊断书"被悄悄撤下。我们坐在美术教室里,看着初代锁匠的脊椎骨碎片在阳光下渐渐风化。
"哥,你记得吗?"弟弟突然说,"小时候我们总争论北斗七星像勺子还是像问号。"
我着己经变成透明色的橡皮擦,没有回答。因为此刻我的课桌抽屉里,静静躺着一本崭新的《素质教育手册》——扉页上印着七个银光闪闪的星点,排列成钥匙的形状。
而在校史馆最深处的档案柜里,1998年的校史委员会合影正在缓慢褪色。照片里年轻母亲的白大褂口袋中,露出一截刚拆封的透明蜡笔。
橡皮擦在我掌心突然裂开。里面藏着一张字条,是弟弟小时候歪歪扭扭的笔迹:
**"哥,下次换我当锁。"**
窗外,第七日的夕阳沉入地平线。而我的左手掌心,第七个光点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