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远心情复杂。
他确实需要这位犯罪心理学家的帮助。而恰巧这位身体不适的心理学家似乎也很热爱自己的工作。
抿了抿唇,云枝远上前引路:“那你......撑不住了跟我说一声........走这边。”
沈梦书点头应下,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抬脚跟上去。
云枝远放慢脚步,边走边问:“你是怎么看出来他要自杀的?”
“时间和状态。”
言简意赅。
云枝远略带疑惑地重复:“时间和状态?”
“他在前期借助疯癫的状态掩饰自己频繁看表的动作;中期......”
沈梦书顿了顿,胃里突如其来的抽痛和反酸让他不得不缓一缓。
“.....中期的癫狂不是装的,他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对死亡即将到来的恐惧和向往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情绪达到一个高潮.......咳咳咳.....”
喉咙发痒,一阵咳嗽又打断了诉说。
云枝远听得首蹙眉。
“咳咳.....后期.....咳咳咳....后期他对死亡的到来己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便只剩下向往.....咳咳....他在等待正确的时间。”
断断续续地说完,沈梦书不得不提出暂时需要休息一下缓一缓。
“你要不去休息室躺会儿吧....”
云枝远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破案的心情是很急切,但也没急到需要一个体弱的心理学家在路都要走不稳的状态下跟着他到法医室看尸体的地步。
“呼......我没事。”
沈梦书单手撑着墙壁,额头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汗,做了几次深呼吸,艰难地压下咳嗽的欲望,哑着嗓子回应。
“这次的案子很有意思,我很好奇是谁在操纵这一切。”
虚弱却坚定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入云枝远的耳朵,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激起一圈涟漪。
“好。”
看出来了,这人急着破案的心是一点不比自己少。
“他的表情我以前见到过,有些被邪教洗脑的狂热信徒,愿意为了主神献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在他们眼里,死亡对他们来说,甚至是一种恩赐。”
“他是信徒?”
云枝远回想起最后听到的蹩脚英文。
“咳咳.....不确定,这也只是我的一种猜测,具体情况,还要看你们警方调查到的证据.........”
.......
两人一路讨论着案情,很快走到了法医室。
带上鞋套、头套和手套,云枝远带着沈梦书走进去,一眼就看到实习法医陆玲玲正拿着解剖刀划开死者的腹腔,露出血淋淋的脏器。
“嗯,不错,有进步,手不抖了,一刀到位。”
罗家赢站在陆玲玲对面,随口夸赞道。
“尸体什么情况?”
循着声音来源转过头,罗家赢黑粗的眉毛一抖,大着嗓门:“云队啊,这尸体才刚送来几分钟你就来要结果,是不是有点儿太心急啦......哎?这位是?”
沈梦书上前一步,挺首身板儿,微微欠了欠身子,眉眼弯了弯:“你好,沈梦书,犯罪心理学讲师,来协助破案。”
“哦你好你好,我这.....解剖呢就不握手了哈哈。”
罗家赢举了举沾着血肉的手套,爽朗的笑声震得桌上的烧杯都抖了抖。
“停停停老罗,别笑了别笑了,耳膜要让你震碎了.....”
云枝远捂着耳朵,一脸嫌弃。
翻了个白眼儿,罗家赢收了神通,正经道:“尸表检查没发现什么异常,现在正在解剖。”
“好,我们在这看看,你忙。”
云枝远看了一眼沈梦书,见这人似乎没有因为解剖的血腥场面更加不适,稍稍放心,一言不发地看着解剖台前二人的动作。
划开腹腔后,陆玲玲和罗家赢便转换了身份。
罗家赢主刀,先是吸了一管心血,又从陆玲玲刚刚划开的刀口里掏出一个个滴着血的器官,挨个排列好,随后提取胃内容物,收集皮肤、头发以及其他组织取样,一并交给陆玲玲送去化验。
最后坐在显微镜前,凝神,仔细寻找器官的异样之处。
整个过程可谓行云流水,一环扣一环,没有浪费一秒时间。
.........
“如果是信徒......徐海洋信的是谁呢?他们那个老大吗?”
沈梦书坐在法医室门口的椅子上,偏过头问。
“这我说不准,据麻子交代,他们这个团伙儿只有他能跟那个老大联系,胖哥、疤子和王厉都是他后来用钱收买的人。”
双手撑在腿上,指尖有节奏地点着膝盖。
这是云枝远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沈梦书没再回应,沉默地低下头,眼睛盯着墙壁上的蜿蜒的细密裂痕出神。
.........
“但他最后说了句'告的布莱斯密',信的应该是个外国神。”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哈哈哈.....”
沈梦书被云枝远的鬼畜发音戳中笑点,奔走的思绪一下被打散,脑子里循环播放着云枝远说的那句“告的布莱斯密”。
其实云枝远正常讲话的声音与他的容貌十分相称——标准的普通话,声质清冽,似是清澈的少年音中夹杂了些许时间的沉淀。
只是刚刚滑稽的腔调实在是让人........
告的布莱斯密。
沈梦书忍不住笑弯了腰。
............
云枝远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们认识时间只有短短几个小时,但是多年的警察经验告诉他,身旁这人应该不是个情绪外放的人。
而这几个小时的相处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冷静,理性,要强。
虽说刚刚自己是故意想调节一下沉重的气氛,不过现在.....笑成这样......属实是意料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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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钟后,沈梦书揩去眼角的泪花,揉了揉笑痛的胃,调侃道:“云队长这么幽默,怎么想起来干刑警了?”
“当然因为我是警界天才,是犯罪分子的克星。”
云枝远歪着嘴邪魅一笑,表情夸张,逗得沈梦书又要发笑,到底还是顾及自己脆弱的胃,堪堪忍住,只嘴角微微上扬,看了看云枝远的坐位,点头赞同:“嗯,天才在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