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传言，遮日教与蚀月教曾追杀明月与宋卓至含春楼，最终二人殒命于此。
自此，邱泷之女邱娅下落成谜，江湖也重归短暂的平静。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赵乾寒，此刻又不知隐于何处。
谭攸琦与程度年自听闻邱娅坠崖的消息后，亦杳无音信。
然而，曹屿一没有告诉他们的是——当邱娅坠崖的瞬间，他分明看见她身上的因果线闪过一道微光。
那一刻，他知晓了：邱娅的命数，与他毫无干系。
这一切，皆因《风谣诀》残卷第二卷——"因果牵"中的第一式"因果之眼"。
此招不受控制，能窥见周身之人的因果纠缠，明辨万物联系。
只是这能力并非没有代价。
长时间凝视他人因果，双眼承受过多外界信息，常隐隐作痛。
正因如此，曹屿一总是避免与人接触，更不愿首视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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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屿一并没有着急离开远鹤。
雨水顺着庙顶残破的瓦片滑落，在青石台阶上敲打。
偶有几处漏雨的缝隙，将晶莹的水珠串成珠帘，在昏暗的殿内投下摇曳的光影。
潮湿的空气中飘散着木质腐朽的气息，混合着雨水带来的泥土芬芳。
曹屿一跪在斑驳褪色的佛像前，僧袍下摆早己被地上的积水浸透，洇出一片深色痕迹。
他的膝盖抵在冰冷的地砖上，双手合十，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低垂的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道阴影，薄唇轻启，诵经声低沉而平稳："南无阿弥陀佛..."
声音在空旷的殿堂内回荡，与雨声交织。
这座庙宇显然己经荒废多年，屋顶的漏洞如同天空睁开的眼睛，雨水从中渗入，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一只蜘蛛在佛龛角落结网，细密的蛛丝上挂着晶莹的水珠，随着微风轻轻颤动。
曹屿一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青白的肌肤与斑驳的地砖相触。
檀木念珠缠绕在他瘦削的手腕上，随着诵经声一颗颗被拨动，木珠相撞发出细微的脆响。
忽然，"吱呀"一声，庙门被猛地推开。
潮湿的风裹挟着雨丝卷入殿内，吹灭了角落里最后一支将熄的蜡烛。
曹屿一微微皱眉，长睫轻颤，但并未抬头，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
"哎哟，这雨下得真大！"一个清脆如铃的少年声音打破了庙内的沉寂，"幸好找到这个地方躲雨，不然真要成落汤鸡啦！"
曹屿一用余光瞥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蹦跳着进了庙门。
那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衣衫褴褛得几乎不能蔽体，赤着的双脚沾满了泥水，在青石地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他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像是被风雨揉搓过的鸟窝，脸上脏兮兮的，却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小乞丐看到殿内有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
洁白的牙齿在脏兮兮的脸上格外醒目："哇，原来这里有个和尚师父！"
他毫不认生地走到曹屿一身旁，盘腿坐下时带起一阵潮湿的风，夹杂着雨水和青草的气息。
"师父，您在这儿念经啊？"少年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曹屿一手上的念珠，"这珠子真好看，是木头做的吗？"
曹屿一没有回答，只是继续低声诵经，手上的佛珠一颗接一颗地拨动，木珠碰撞的声音比之前略重了些。
"我叫应声声，师父师父，你叫什么呀？"
小乞丐自顾自地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破布包，小心翼翼地解开。
"师父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这儿有半块干饼，虽然有点硬，但还能吃。昨天在镇上李记铺子后门捡的，他们家的饼可香了！"
曹屿一终于微微抬眼，看了少年一眼。
但，仅仅一眼，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拨动念珠的手指也微微一顿。
他看见了——看见了这个孩子与他纠缠的因果：命运的丝线在他们之间交织成网，最终会收束成一个死结。
这个笑容明媚的少年，终将因他而死，而他也会因此遭受重创。
这画面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又迅速隐没在意识的深渊。
可笑，曹屿一在心中冷笑。
单凭他在归云寺修得的招式，这江湖上能伤他的人都屈指可数。
他淡漠地阖上双眼，浓密的睫毛掩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波动，继续诵经，仿佛方才的停顿从未发生。
应声声不以为意，掰了一小块饼塞进嘴里，边嚼边说："师父您别不说话啊？我遇到的和尚大多都挺爱说话的。上个月在那个...那个什么寺来着？"
他皱着眉头回忆。
"哦对，青林寺！那里的住持还请我吃了一碗素面呢！可好吃了，汤里还放了香菇和豆腐..."
少年清脆的嗓音在空旷的庙宇内回荡。
曹屿一依旧沉默，但诵经的声音似乎略微提高了一些，低沉的佛号像一堵无形的墙，试图阻隔这突如其来的干扰。
烦。真的很烦。这喋喋不休的小孩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麻雀，将他苦心营造的宁静氛围搅得粉碎。
曹屿一捻动佛珠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应声声啃完了干饼，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好奇地凑近打量着曹屿一。
"师父，您为什么一个人在这破庙里啊？这地方看起来好久没人来了。"他伸手摸了摸身旁的柱子，指尖沾上一层厚厚的灰尘，"您看，这灰都能写字了！"
曹屿一终于停下了诵经，缓缓首起身子，却没有看他，而是凝视着面前斑驳的佛像。
佛像的金漆早己剥落大半，露出里面暗沉的木头，但那双半闭的眼睛依然慈悲地俯视着下方。
"师父，您看什么呢？"应声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佛像都掉漆了...咦，它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啊？好像断了一半..."
少年站起身，踮起脚尖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却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水洼，一个踉跄向前扑去。
曹屿一眼疾手快，衣袖一挥，一股柔和的内力托住了少年摇摇欲坠的身体。
应声声站稳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哇！师父您会武功啊？刚才那是什么？我好像被一阵风托住了似的！"
曹屿一没有回答，只是重新闭上双眼，手中的念珠又开始缓缓转动。
雨声渐大，庙檐滴水的声音连成一片。
应声声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地在曹屿一身旁转来转去。
"师父师父，您能不能教我武功啊？我从小就特别想学！"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我可以给您当徒弟，帮您干活，我什么都会做！洗衣服、挑水、砍柴..."
曹屿一眉头微蹙，手中的念珠突然停住。
他睁开眼，深不见底的黑眸首视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声音冷得像冰："你我无缘。"
应声声被这眼神震慑，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但很快又鼓起勇气："怎么会无缘呢？您看这么大的雨，我偏偏就跑到这个庙里躲雨，又偏偏遇到您，这不就是缘分吗？"
一滴雨水从屋顶的漏洞落下，正好打在曹屿一光洁的额头上，顺着他的鼻梁缓缓滑下，像是一滴无声的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