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渊"唰"地收拢折扇，鎏金扇骨在昏暗室内划出一道冷光。
他指尖着扇尾悬着的血玉坠子，语气罕见地凝重："皇室要对江湖各方势力进行收编。"
扇坠突然无风自动，在案上投下晃动的红影。
南洱红缨帽下的眼睛微微眯起，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茶盏边缘。
盏中茶水突然凝结成冰，浮现出清晰的龙纹图案。
唐渊的扇尖狠狠地砸在龙纹之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冰晶竟然应声碎裂开来。
“我不希望。”
“江湖本就是我们的江湖，这里有恩怨情仇，有尔虞我诈，但这一切都应该由江湖人自己去解决。”
他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其中的冷漠和不屑却显而易见。
“那些世家大族，我对他们可没什么好感。”
唐渊冷笑一声。
然而，他的话锋突然一转，“但若让皇室插手进来……”
说到这里，唐渊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屈服者或许还能苟延残喘，不降者恐怕只有死路一条。到那时，江湖必将掀起一场比武林争斗更为惨烈的腥风血雨。”
南洱幽绿的瞳孔微微收缩："淮河之战时，可没见挟枫君如此大义凛然。"
他指尖轻叩案面。
唐渊的唇线骤然绷紧，面具下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
他猛地转身，银发扫过南洱案前那盏灯烛："你别管。"
"反正...该死的都死了。"
南洱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在昏暗的室内回荡。
"因为我们的大好人挟枫君提前侦查过地势，特意选了处荒郊野岭..."他苍白的手指轻轻划过茶盏边缘，盏中茶水突然映出当年淮河战场的地形图，"混战之处方圆十里，连个猎户的草棚都没有。"
唐渊猛地转身，鎏金面具下的眸子寒光乍现："你调查我！"
折扇"唰"地展开，扇缘锋刃在烛火下泛着冷芒。
南洱红缨帽下的嘴角愉悦地上扬，"礼尚往来。"
他故意拖长声调，指尖轻点案面，震起一圈细小的灰尘，"而且我们英明神武的唐阁主..."
话未说完，一道凌厉的扇风破空而来，将南洱面前的书册齐齐削去一角。
纸页纷飞间，南洱微微后仰，几缕银发被锋刃削断，慢悠悠地飘落在地。
"专挑那些欺辱老弱妇孺的败类下手..."南洱眯起幽绿的眼睛，在扇刃再次袭来前迅速抬手，"行行行，我不说了。"
他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却掩不住眼底的促狭。
两人心照不宣地想起那段血色往事。
当年各大门派为求长生研究风谣诀，暗中抓捕幼童试药。
那些孩子要么被炼成药人，成为门派手中的杀人利器；要么在极度痛苦中被活体解剖...
地牢里堆积的孩童骸骨，至今仍是江湖不能言说的噩梦。
所以当江湖各派联手围剿邱氏，从地底密室救出数十名奄奄一息的妇孺时，整个武林为之震动。
血洗邱氏满门那夜，连月亮都染成了赤色。
应声声就是那时被曹屿一救下的。
皇室震怒之下，连下十二道金令，将幸存邱氏及其五族尽数问斩。不过邱泷对他女儿也是真的好，这都能让邱娅逃走。
所以皇室在太子殿下掌权期间想整顿江湖也是无可厚非。
唐渊银发一甩，鎏金面具在烛火下流转着傲然的冷光："总而言之，你帮我阻了皇室这桩事。"
他指尖一弹，一枚云玟阁的玄铁令"叮"地落在案上。
"事成之后，我自有法子助你风谣诀大成。"
南洱苍白的手指把玩着玄铁令，幽绿的眸子在阴影中闪烁："那要是...练不成呢？"
他故意拖长声调，红缨帽下的嘴角噙着玩味的笑。
"练不成算我的。"
唐渊折扇"唰"地展开。
南洱的舌尖缓缓舔过尖牙。
他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震得案上烛火剧烈摇晃："怎么看都是本座吃亏啊..."
指尖一挑，玄铁令突然化作一滩铁水，又瞬间重新凝固成形。
"不过，成交。"
他幽绿瞳孔中闪过一丝兴味。
"这么有趣的事，本座插上一手倒也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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滂沱大雨如银河倾泻，将整座城池笼罩在朦胧的水雾之中。
唐渊独自立于云玟阁最高的飞檐之上，银发被雨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鎏金面具边缘。
玄色大氅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只挣扎的墨蝶。
远处的街巷渐渐亮起零星灯火，在雨幕中晕开模糊的光晕。
顽童们嬉笑着躲进檐下，捧着热腾腾的烤红薯互相追逐；卖糖人的老翁慢悠悠地收拾着摊子，琥珀色的糖稀在雨中凝成晶莹的泪滴状。
雨水顺着面具边缘滑落，在唐渊下颌汇成细流。
他无意识地抬手，指尖触到面具冰冷的表面。
"阿姐......"
一声轻唤消散在雨声中，连带着尾音那点几不可察的颤抖。
阁楼飞檐下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清越的声响。
唐渊缓缓摊开掌心，任雨水在手中积成小小的水洼。
恍惚间，那透明的水面似乎映出一张模糊的笑靥，正捏着糖人朝他招手。
"我想吃糖了。"
这句话轻得如同叹息，转瞬便被雨声吞没。
唐渊收回手，水珠从指缝间簌簌落下，在青瓦上砸出细碎的声响。
雨水顺着鎏金面具的纹路蜿蜒而下，唐渊修长的手指扣在面具边缘，轻轻一掀。
斜飞入鬓的剑眉下，挺首的鼻梁下，薄唇抿成一道倔强的线。
冰凉的雨水首接打在脸上，顺着睫毛滴落，像极了那年阿姐离去时的眼泪。
唐渊仰起头，任由暴雨冲刷着脸庞，仿佛这样就能洗去记忆里永远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再等等阿姐..."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阁楼飞檐下的铜铃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发出急促的声响。
远处糖铺的灯笼在风中明灭不定，糖稀的甜香被雨水打散，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唐渊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带着稚气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他瞬间褪去了云玟阁主的凌厉，变回了当年那个会拽着阿姐衣袖讨糖吃的少年。
"再等等..."
"我就来寻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