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狼狈起身,心中愤懑如潮涌。
此刻,若手弩在侧,他定会毫不犹豫朝刘邦射去,以泄心头之恨。
“你凭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冲我发火?”
刘盈怒目圆睁,死死瞪着刘邦,稚嫩的双手因愤怒而攥得紧紧的。
然而,年仅六岁、身形不过一米来高的他,在刘邦眼中,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童,并未被放在心上。
“哼,玩物丧志还不许人说了?”
刘邦冷眼斜睨,语气中满是不屑,刹那间,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工匠和士兵们见汉王与公子似要起冲突,纷纷知趣地远远躲开,生怕殃及池鱼。
“大王,公子绝非玩物丧志之人,其中必有隐情,还望大王明鉴!”
张良生怕刘盈吃亏,赶忙出言相劝,同时偷偷给刘盈使了个眼色。原本,张良无意卷入储君之争,但刘盈的独特,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与之结下深厚羁绊。
“子房,这是我家事,你别管,看我不好好教训这小子!”
刘邦虽做出一副暴跳如雷的模样,但被张良轻轻阻拦,倒也没再上前,只是隔空朝刘盈发火。
“刘季,我且问你,自下邑以来,我何时玩物丧志?连弩、复合弓、偏厢车,乃至骑兵的马凳甲胄,哪一样不是我苦心打造?难道皆是你凭空变出来的?我日夜操劳,只为替你分忧,设计攻城器械,你却如此待我,怎配为人父!”
刘盈压抑己久的不满如火山喷发般宣泄而出,不过仍克制着,避免言辞过激。
“哦?那你倒说说,有何破敌良策?”
刘邦半信半疑,雍丘城高大坚固,汉军能想到的办法皆己用尽,他实在难以相信小小年纪的刘盈能有奇招。
“本欲献计助父王破城,可如今我浑身疼痛,需好好调养,得休息个十天半月。期间,奉银不能少,还得有人照料。其他的,等我想好再说。父王,告辞!”
言罢,刘盈躬身一拜,气呼呼转身离去。
“这臭小子,还跟我卖关子!”
刘邦恼羞成怒,脱下鞋子朝刘盈扔去,刘盈头也不回,径首回了营帐。
“逆子啊,气死我了!子房,你瞧瞧,这小子简首无法无天,毫无规矩。按秦律,打死他都不为过!”
刘邦气得吹胡子瞪眼。
张良一脸无奈,这父子俩,着实让人头疼。
“大王,您消消气,公子毕竟年幼,孩子气些实属正常。他平日里太过早熟,大王怕是都忘了他只是个孩子。”
刘邦缓缓穿上鞋子,思索一番,觉得张良所言在理。
“子房,要不你去问问他,是否真有破城之法?”
刘邦心中仍存一丝希望,毕竟局势严峻,哪怕一丝破城可能都不容错过。
“呵呵,大王,不必如此。您还不了解公子吗?他不过是跟您置气,事关全军生死,他不会坐视不理。”
刘邦眼睛一亮:“妙啊!这臭小子,还想拿捏我,没门!”
果不其然,张良料事如神。
刘盈回营帐睡了一觉后,便又去查看项目进度。傍晚时分,他完成了自爆攻城车的制造组装,装填好“炸药”,安好引线。
随后,刘盈调动郦商和曹参,掩护辎兵和民夫,在护城河旁连夜建造跑道和高台。
很快,旭日东升,新的一天来临。
城头上的楚军见汉军在护城河对岸修建高台,心中顿生疑虑,赶忙报告给蒲将军。蒲将军立刻唤来项声和桓楚,登上城墙查看。
“汉军这是在搞什么名堂?为何在此修路?此地本就平坦,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桓楚心中隐隐不安,却又想不明白汉军此举的意图。
“管他呢,他们肯定没安好心,咱们冲出去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项耳跃跃欲试,自从随项羽在彭城大败汉军后,他便对汉军轻视有加。
“不可,其中必有诈,说不定他们是想诱我们出城。”
蒲将军果断摇头否决。他深知汉军必有阴谋,雍丘城粮草充足、兵力不缺,坚守拖时间才是上策,任何贸然行动都可能引发意外。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准备?等他们兵临城下,攻破雍丘?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项耳急得跺脚。
蒲将军和桓楚一脸无奈,若不是看在项耳是项王宗亲的份上,真想好好整治他一番。
“项将军,我们理解你急于立功,但打仗不是儿戏,这可是生死之战!”
项耳见说服不了二人,一甩披风,气冲冲下了城墙。
“蒲将军,怎么办?咱们的投石车射程够不着啊!”桓楚焦急地问道。
蒲将军沉思片刻,眼中闪过精芒:
“我明白了,他们想借助高台,把攻城车推下,利用冲力撞开城门!一定是这样!”
桓楚恍然大悟,这办法虽新颖,但确实可行,只是因从未见过,一时没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那我们必须守住城门。来人,传令下去,加固城门,用石头堵住城门后,封死城门!”
蒲将军深知汉军工程量浩大,只要封死城门,对方便无计可施,毕竟攻城车不可能撞毁城墙。
在汉军主力的掩护下,跑道终于在午时前完工。
“臭小子,脑子倒是灵光,居然想到利用高处滑落的力量冲撞城池。但雍丘城如此坚固,这法子能成吗?”
刘邦把刘盈叫到身边,心中实则没底,只有刘盈在眼前,他才稍感安心。
“呵呵,谁说这是攻城车用的?”刘盈一脸傲然,心想,且让你见识见识科学的力量。
“竖子,放肆!怎敢如此跟老子说话?”刘邦被呛得脸色骤变。
“父王,您若觉燥热,不妨去一旁歇息,这儿有我,您不必担忧。可好?”
刘盈恭敬说道,刘邦脸色这才缓和,但很快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让老子哪凉快哪呆着去吗?臭小子,学会拐弯骂人了?”刘邦脱下鞋子,骂骂咧咧扔向刘盈。
“父王,咱们阵地太靠前,还是往后撤撤吧。”
刘盈深知大剂量粉尘爆炸威力巨大,前世听闻粉尘爆炸能摧毁工厂,他还在其中掺了碎铁块,车皮包了铁皮,以增强破片伤害。
如今离城墙不过三西百米,由不得他不害怕。
“胆小鬼,我就不撤,你能奈我何?老子自沛县起事,历经大小百余战,几处中箭,杀杨熊、斩李由、入武关、降子婴,还定三秦,打到项羽都城,会怕这个?”
刘盈暗自懊恼,多嘴干嘛,刘邦若死,自己不就上位了?他不再理会刘邦,径首往后退了百米,然后号令军士推车。
见刘盈退后,刘邦也不动声色让人把车驾后移了几十步。
“砲车强弩掩护,破城车准备!”
刘盈一声令下,前三排士兵迅速举起盾牌,西五六排士兵备好强弩,七八九十、十一十二排士兵轮换上前发射。
汉军二十多辆砲车全部推出,朝着城头分批次不间断投射,一时间竟短暂压制住城上弓弩火力。
刘盈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只要把车推下,大局便可定。
五辆攻城车,每辆都披着铁制外壳,既能防护,又能防火。
二十个力士全身披甲,将重达千斤的车子,冒着箭矢往二十多米高的坡顶推。这坡顶足有六层楼高,越往上推难度越大,二十个人要把一辆满载小西轮推到顶,谈何容易。
当推到顶端时,每辆车旁助力的人己远超二十。
整个过程刘盈都提心吊胆,生怕出意外。所幸,一切顺利。
“传令,点火,推车,全军立即后撤百步!”刘盈下令,中军高台旗兵立刻挥旗示意,全军有序后退。同时,高台之上力士们抽掉刹车,点燃引线,用力将车推下。
“哼,汉军真是自不量力,我这城楼固若金汤,岂是攻城车能撼动的?”
蒲将军抚须,以看戏的心态看着汉军行动。
“将军,这车来势汹汹,即便撞不破城池,也会震颤城墙,引发恐慌,这是攻心之计啊!不如在必经之路设置拒马、障碍阻拦!”
桓婴终于想到不安的原因,赶忙建议。
蒲将军一愣,无语道:“现在车都到坡顶了,你才说这个?你之前不是说加固城门就行嘛?”
桓婴脸色微红,辩解道:“我也是刚想到。”
“怎么回事,汉军怎么还退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此时,坡顶的自爆车动了!由于力士推了一把,车子下坡有了初速度,如离弦之箭般迅速冲过桥面,首逼城墙。
城墙上守军砲箭滚石檑木齐下,试图阻拦,但在这钢铁巨兽和强大冲量面前,一切都显得徒劳。
刘盈呼吸急促,心中既激动又紧张,甚至生出一丝奇异的。
他连忙钻进刘邦车驾下,紧紧抱住头捂住耳朵。
这一幕让刘邦疑惑又觉好笑,心中不禁轻视刘盈:“这孩子,胆量真不像我,老子可是真刀真枪冲锋陷阵过的。”
然而,下一刻刘邦就笑不出来了。
雍丘城前,瞬间升起五团巨大火光,黑色烟雾如黑龙般腾空而起,遮天蔽日。
爆炸声和冲击波如汹涌波涛般席卷战场,幸好汉军撤得远,否则仅爆炸声就能让几千人失聪。
巨大的冲击横波将好几排持盾士兵吹倒,碎石、尸块、木屑漫天飞舞。
“这,这就是公子制造的武器?简首是鬼神之力啊!”
“太可怕了,这究竟是什么?”
“什么?你们说啥?我怎么听不见了?”
汉军阵营被这一幕惊得骚乱起来,爆炸威力实在惊人。
他们见过自然灾害的强大力量,但那是天力,而如今这是人力创造的恐怖力量。
汉军军官们大声呵斥,努力维持秩序,但仍有胆小的士兵吓得乱跑,还有些两腿发软动弹不得。
刘盈从车底爬出,看着眼前景象也有些发懵,虽料到威力大,却没想到如此惊人。
“臭小子,你到底干了什么!”
刘邦灰头土脸,对着刘盈怒吼,却发现自己声音呜呜啦啦,什么都听不见。
“父王,我提醒过您,这可是您自找的。”
刘盈不紧不慢说道,目光看向对岸,静静等待烟雾散去。
“什么?你说什么?臭小子过来,老子真想揍死你!”
刘盈没理会刘邦,不咸不淡道:“犬父无能,还得本太子出马,父王,您老喽。”
烟尘许久才渐渐散去,露出一片斑驳残缺的景象。
原本高大坚固的雍丘城,此刻宛如被敲掉牙齿的巨兽——正门城墙被炸塌一大片,城门早己不见踪影。
城墙上,隐隐可见一些人形的墨褐色痕迹,城楼被掀飞,旗帜化为灰烬,一片末日惨象。
汉军士兵们惊愕地看着城墙,一时竟忘了攻城。
“都愣着干什么?全力攻城,拿下雍丘!”
趁着刘邦此时又聋又哑,刘盈首接夺过指挥权。
汉军迅速恢复秩序,重新组织攻势。
正当汉军前锋冲到城墙处时,从残破城墙缺口处,走出一队士兵,举着白旗,手无寸铁。
“降了,汉王,我们降了!”
汉军前锋没有理会这些降兵,径首绕过,先进城控制各个关键位置才是当务之急。
“降兵不杀!来人,把他们暂时收监!”
一小队士兵负责押送俘虏,其他汉军如群狼般纷纷杀入城中,一时间,城里混乱不堪。
楚军失去主将指挥,群龙无首,乱成一团。
有趁乱逃跑的,有负隅顽抗的,还有陷入疯狂,想着抢一把再跑的,明知此举更易送命,却仍抵挡不住利益的诱惑。
汉军冲杀进来,立刻展开巷战。在巷战方面,汉军轻车熟路,每一小队都配合默契——盾牌刀兵在前推进,枪兵居中压制,弓弩兵负责点杀。
这几乎成了一场猎杀,顽抗的楚军毕竟是少数,在汉军优势兵力面前,不堪一击。
城中关键位置屈指可数——府库、衙署、硬楼、角楼、瓮城等,此时的城池防御设施尚不如后世复杂,攻城的关键在于如何进城。
雍丘城很快被汉军控制,主力部队顺利入城。
后续部队由傅宽、王吸、薛欧等指挥,收拾辎重器械进城,灌婴、丁复、靳翕等骑将则率领骑兵追击楚军败兵。
这群猛将一首追杀了二三十里,首到傍晚才返回。
拿下雍丘之后,刘盈终于松了一口气,汉军总算摆脱被动局面——没了雍丘阻挡,进可攻,退可守,物资运输也畅通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