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赛道笼罩在晨雾中,维修区的灯光在雾气中晕染出朦胧的光圈。
简溪蹲在赛车旁,手指轻轻抚过新换的碳纤维尾翼,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三天前铃鹿的雨战。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沐婉清。
"数据都核对完了,"她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但天气预报说午后可能有雷阵雨。"
简溪接过咖啡,热气在清晨的冷空气中凝结成白雾。他注意到沐婉清眼下浓重的黑眼圈——自从机械师小林在上一站事故中丧生后,她几乎没合过眼。
"小林最后改装的这个燃油喷射系统,"简溪指着引擎舱内复杂的管线,"他说能提升5%的油门响应。"
沐婉清的手指突然颤抖了一下,扳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赛道表面温度达到了52度。简溪的赛车在起步时明显比对手慢了一拍——新换的离合器片还没完全磨合。
"别急,稳住节奏,"无线电里传来老技师松本的声音,"长距离赛我们有机会。"
但第8圈时,松本的预言被打破了。简溪在高速弯追近领先的佐藤时,赛车突然剧烈抖动。仪表盘上燃油压力警告灯疯狂闪烁。
"燃油泵故障!"简溪咬牙控制着方向盘,"可能是高温导致..."
话音未落,后视镜里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火光——松本所在的维修站发生了爆炸。浓烟中,简溪看到急救人员冲向那片火海。
第30圈,暴雨如期而至。赛道上的积水让能见度降到不足50米。简溪的赛车在130R弯道突然失控,狠狠撞上护墙。安全车出动时,他看到佐藤的赛车也停在了赛道边——机械故障。
"简溪!听得到吗?"无线电里传来沐婉清急促的呼吸声,"松本...松本没能..."
雨水顺着面罩流下,简溪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他想起松本上周说的话:"我这把老骨头,能看到你开上领奖台就够了。"
傍晚的维修区安静得可怕,简溪机械地收拾着工具箱,那是小林留下的。沐婉清默默递给他一张照片——去年冬天,他们西个人在雪地里堆的雪人赛车。
"小林的孩子下个月出生,"沐婉清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松本的孙女刚考上医学院。"
简溪握紧方向盘,皮革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延伸到空荡荡的维修站门口——那里本该有两个忙碌的身影。
夜风吹散了最后一缕硝烟,简溪站在赛道边,看着工作人员拆除临时围栏。沐婉清走过来,手里拿着全新的赛季计划书。
"车队找了新的机械师,"她说,"但没有人能代替他们。"
简溪点点头,目光落在P房墙上新挂的照片——小林和松本在铃鹿的合影。照片里,两人正对着镜头竖起大拇指,身后是简溪的赛车。
"下一站,"简溪戴上头盔,声音有些哽咽,"为他们而跑。"
引擎的轰鸣划破夜空,像一声悠长的叹息。后视镜里,富士山的轮廓渐渐模糊,而前方的赛道,依然漫长。
筑波赛道笼罩在淡紫色的晨雾中,简溪蹲在P房门口,手指轻抚着赛车前翼上那道崭新的裂痕。身后传来咖啡机运作的声响,混合着松本正在调试变速箱的金属碰撞声。
"小林留下的数据我重新核对过了,"沐婉清递来冒着热气的马克杯,"他说这个下压力设定最适合筑波的高速弯。"
简溪接过杯子,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他注意到沐婉清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素圈戒指——那是三年前小林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
"今天..."简溪的声音有些发涩,"今天是小林孩子的满月。"
松本的扳手突然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老人弯腰去捡时,简溪看见他后颈上那道从铃鹿事故留下的伤疤,在晨光中泛着狰狞的粉红色。
正午的阳光将赛道表面烤至58度,简溪的赛车在起步时明显比对手慢了0.3秒——新换的离合器片还没完全磨合。
"别急,按计划来,"松本沙哑的声音从无线电传来,"小林说过,筑波是场马拉松。"
但第15圈时,松本的预言被打破了。
简溪在追近领先的佐藤时,赛车突然剧烈抖动。仪表盘上燃油压力警告灯疯狂闪烁——和三个月前富士站如出一辙的故障。
"又是燃油泵!"简溪咬牙控制着方向盘,后视镜里佐藤的赛车正在快速逼近。
就在这时,无线电突然传来沐婉清撕心裂肺的喊叫:"P房着火了!松本他...松本还在里面!"
安全车出动时,简溪看到自己车队的P房己被橙红色的火焰吞没。浓烟中,急救人员正抬着担架冲向火场,担架上那片焦黑的布料依稀能看出是松本常穿的那件蓝色工装。
"简溪..."沐婉清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松本刚才说...让你用备用方案B。"
简溪的视线瞬间模糊了。他想起昨天深夜,松本蹲在赛车旁反复检查燃油系统的样子,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敲击油管:"这次我加了双重保险。"
雨水突然砸在面罩上——不知何时开始下雨了。简溪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最后十圈,简溪开启了松本设计的应急燃油模式。赛车像受伤的野兽般嘶吼着,但速度却不可思议地提升着。第28圈,他在著名的筑波发卡弯外线超越了佐藤,两车并排时他看见对方眼中闪过的震惊。
"他们都在看着你呢..."沐婉清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小林,松本,还有..."
最后一圈!简溪的赛车突然发出不祥的爆震声,燃油即将耗尽。终点线前的长首道上,佐藤的赛车如幽灵般追了上来。两车几乎同时冲线,看台上的观众全部站了起来。
黄昏的赛道上,颁奖台被布置在尚未散尽的硝烟前。简溪站在最高处,手中奖杯反射着夕阳的血红色。本该由松本递上的香槟,现在由赛事总监代劳。
"松本的遗体..."沐婉清站在台下,手里紧攥着那枚戒指,"他们找到了这个。"
简溪接过那枚被熏黑的机械师徽章——松本总是别在左胸的那枚。
奖杯突然变得重若千钧,他的膝盖不受控制地发软,最终跪倒在领奖台上。远处,急救车刺耳的警笛声渐渐远去,就像带走了又一个重要的伙伴。
夜幕降临时,简溪独自坐在空荡荡的P房里。沐婉清己经跟着灵车去了殡仪馆,临走前她留下了一沓资料——松本生前整理的筑波赛道笔记。
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是松本歪歪扭扭的字迹:"给下一个时代的赛车手"。简溪的指尖抚过那些笔迹,突然在页脚发现一行小字:"小林说,真正的赛车手不是不会害怕,而是带着恐惧继续前进。"
窗外,新来的年轻技师们正在收拾设备,他们的笑声在夜风中飘散。简溪戴上松本留下的油渍斑斑的工作帽,走向那辆需要修复的赛车。
明天还有测试,后天还有练习赛,赛季还在继续——就像那些离开的人,永远活在这条没有尽头的赛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