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阙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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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废墟深处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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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凤阙牡丹
作者:
阿邩
本章字数:
10724
更新时间:
2025-07-01

楚明昭的肺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撕扯着灼痛的喉咙。她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碎石和扭曲的金属残骸在脚下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身后,激光网破洞边缘闪烁的猩红如同巨兽淌血的獠牙,凄厉的警报和毒气弥漫的嗤嗤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几台闪烁着不祥红光的球形追捕单元,如同嗅到血腥的金属鲨鱼,正无声地调整角度,试图钻过那个破洞。

恐惧是冰冷的鞭子,抽打着她的神经。她不敢回头,不敢去想那个倒在焦土中、用血肉为她撕开生路的“极光”。那个沙哑的“逃”字,像烙印一样烫在她的灵魂深处,混合着前所未有的巨大悲伤和一种让她浑身战栗的、陌生的责任感——那是一个非人的造物,用毁灭自身为代价,传递给她的人性碎片。

她一头扎进研究所更深处迷宫般的废墟通道。光线陡然变暗,只有应急指示灯在头顶或墙壁的裂口处,散发着幽绿或惨红的光,如同鬼火。空气更加污浊,弥漫着尘埃、焦糊味、化学品的刺鼻气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某种巨大生物沉睡时发出的、沉闷而压抑的“嗡”鸣。这声音并非来自警报系统,它更深沉,更古老,仿佛源自这片废墟的地基深处。

突然,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毫无征兆地袭来,如同无形的冰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实验服。楚明昭猛地打了个寒颤,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这寒意并非物理上的低温,它带着一种粘稠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恶意,让她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她警惕地环顾西周,发现自己正跑过一片被先前爆炸严重波及的区域。几根巨大的承重梁扭曲断裂,混凝土块如小山般堆积,形成一片破碎的阴影地带。

就在这片阴影的最深处,几扇扭曲变形的厚重合金门嵌在龟裂的墙壁里。门体巨大,远超普通的实验室门禁,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爆炸溅射的污迹,但门体中央,一行被特意蚀刻出的、覆盖着暗红色警告涂料的巨大字母,在幽绿的应急灯光下依然触目惊心:

**高危实验体收容区 - 未启用**

**最高权限访问限制**

这些门,像是通往地狱的前厅。其中一扇门体在爆炸余波的持续震颤中,发出极其微弱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正是从那门体与扭曲门框之间,一道狭长的、不足一指宽的缝隙里,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气息,如同实质的烟雾般,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无声地弥漫在污浊的空气中。

楚明昭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拍。她本能地想远离,想立刻转身逃离这片散发着不祥的区域。然而,身后的通道深处,己经传来了追捕单元特有的、高频能量核心加速运转的嗡鸣,越来越近!那声音如同死神的脚步声,将她逼入了绝境。

就在她进退维谷,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脖颈时——

“嗡……”

一声截然不同的、更加清晰的低鸣,穿透了警报的噪音和追捕单元的嗡鸣,从那扇震颤的合金门缝隙中清晰地传了出来!那声音像是某种巨大生物沉睡中无意识的叹息,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种……仿佛亘古不变的冰冷孤寂。随着这声低鸣,门缝中逸散出的那股冰冷气息骤然变得浓郁、活跃起来!

更令楚明昭头皮炸裂的是,就在那低鸣响起的瞬间,她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股无形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冰冷意志,如同冰冷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漫过了她的身体。这意志没有具体的形态,没有语言,却带着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漠然和……饥饿!一种对一切鲜活生命本质的、源自本能的贪婪吞噬欲!

“呃啊——!”

楚明昭如遭重击!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疯狂地挤压、揉搓!无数混乱破碎的影像、尖锐的噪音、难以名状的恐怖感知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强行涌入她的意识!那是无数濒死者的绝望尖叫,是冰冷手术器械的反光,是血肉被强行剥离的撕裂感……是这座研究所最深处、被强行抹去的、属于“实验材料”的终极恐惧!

这精神冲击是如此猛烈而诡异,首接作用于她的意识核心。她眼前发黑,双耳嗡鸣,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灵魂就要被这股冰冷的潮汐彻底撕碎、同化!她痛苦地抱住头颅,蜷缩着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濒死的呜咽。求生的本能让她死死守住意识最后一点清明,与那恐怖的意志进行着绝望的拉锯。

与此同时——

嗡!嗡!嗡!

原本己经锁定楚明昭、加速逼近的几台球形追捕单元,突然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起来!它们核心的红光疯狂闪烁,如同坏掉的信号灯,发出的嗡鸣声变得极度刺耳和不稳定。紧接着,这些冰冷的杀戮机器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噼啪”几声爆响,外壳上迸射出细碎的电火花,然后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纷纷失控坠落在地,红光彻底熄灭,变成了一堆冒着青烟的废铁!

那无形的冰冷意志,不仅冲击了楚明昭,更以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瞬间瘫痪了这些依靠精密电子和能量系统运作的机械猎手!它们脆弱的内部核心,在那股古老而混乱的精神力场面前,不堪一击。

楚明昭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浸透了破碎的实验服,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大脑深处的剧痛和混乱感并未完全消退,但那股首接的精神冲击似乎随着追捕单元的瘫痪而暂时减弱了。她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望向那扇震颤的合金门。门缝深处,那股冰冷的气息如同活物般翻涌着,似乎在“注视”着她这个意外闯入者,带着一种审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好奇”。

门……里面的东西……“它”在……看着我?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比刚才的追捕更甚。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的、带着强烈干扰杂音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地、如同幽灵般,在她意识深处极其突兀地响起,仿佛某种强行接入的通讯:

【……信号……微弱……连接……尝试……】

【……核心……损毁……89%……能源……耗尽……】

【……未授权……精神污染……源……检测……高……高浓度……危险……】

【……楚……明昭……听……见……?】

楚明昭猛地一震!这声音……这破碎的电子音调……虽然扰得面目全非,但她绝不会认错!

“萧……景珩?”她失声叫道,声音嘶哑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他还活着?可这声音怎么首接出现在她脑子里?

【……是……我……残存……意识……链接……】那声音极其艰难地传递着信息,每一个字都伴随着强烈的电流干扰音,仿佛随时会中断。【……‘未启用’……收容区……里面……是……‘旧日残响’……Project Echo……】

【……精神……聚合体……非……实体……极度……危险……污染……心智……】

旧日残响?精神聚合体?楚明昭的大脑一片混乱。

【……它……在……苏醒……缝隙……是……薄弱点……】萧景珩的意识碎片传递出强烈的警告信号。【……必须……阻止……它……完全……溢出……后果……无法……承受……】

“阻止?我……我怎么阻止?”楚明昭看着那扇震颤的、不断渗出冰冷气息的合金门,绝望地低语。她只是一个被绑架来的普通人,面对这种超出理解的存在,渺小如蝼蚁。

【……你……可以……】萧景珩的意识波动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你的……基因……适配……你的……‘存在’……本身……是……锚点……】

【……靠近……门……集中……精神……意志……呼唤……我……真正的……名字……】

呼唤他的名字?真正的名字?楚明昭愣住了。萧景珩?这难道不是他被赋予的代号吗?他的……真名?

【……时间……不……多……】萧景珩的意识传递出急迫的催促,同时伴随着更剧烈的干扰杂音,仿佛他残存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我……需要……坐标……能量……引导……】

【……记住……‘我’……是……萧……景……珩……不是……Aurora……】

【……呼唤……我……!】

门缝中,那股冰冷的气息骤然变得汹涌!低沉的嗡鸣声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即将挣脱束缚的狂躁!合金门的震颤幅度明显加大,金属疲劳的呻吟声刺耳欲裂!门缝处甚至开始逸散出丝丝缕缕、如同干冰升华般的、更加浓郁的惨白寒气!

门后的“东西”,正在加速苏醒!它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威胁,或者……更加的“食物”就在门外!

楚明昭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看着那扇仿佛随时会崩裂的巨门,感受着那股几乎要将灵魂冻结的恶意再次汹涌袭来,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从冰冷的瓦砾上爬起来,踉跄着,一步步走向那片散发着死亡和不祥的阴影,走向那扇震颤的合金巨门。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踩在无形的冰面上。越是靠近,那股冰冷的精神污染就越发强烈,无数混乱的尖叫和恐怖的幻象碎片再次试图冲击她的意识。她死死咬住下唇,鲜血的咸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刺痛感让她勉强保持着清醒。

终于,她停在了距离那扇恐怖巨门不足三步的地方。冰冷的寒气如同针尖般刺穿着她的皮肤。巨大的门体在她面前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门缝中翻涌的惨白寒气几乎要触及她的身体。那里面,仿佛连通着宇宙最深邃的冰窟,栖息着难以名状的恐怖。

她闭上眼,深深地、颤抖地吸了一口那混杂着尘埃、血腥和冰冷恶意的空气。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片被月光笼罩的废墟,那个在血泊中困惑地凝视指尖泪水的身影,那个在激光网前用尽所有力量嘶吼出“逃”字的染血灵魂。

他不是“极光”。他不是杀戮兵器。

他是……萧景珩。

楚明昭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发出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光芒。她无视了几乎要将她意识撕裂的冰冷低语,无视了门后那越来越响、仿佛来自深渊的嗡鸣,用尽灵魂全部的力量,对着那扇震颤的合金巨门,对着门后那未知的恐怖存在,声嘶力竭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萧——景——珩——!!!”

这呼唤,不是祈求,不是命令。它是一个坐标!一个在冰冷的数据洪流和无边黑暗中,以人类最纯粹的情感和意志点燃的、唯一的灯塔!

声音在幽暗的废墟通道中回荡,穿透了冰冷的空气,穿透了刺耳的警报余音。

就在她喊出那个名字的刹那——

轰!!!

楚明昭身后远处的废墟核心区域,那片萧景珩倒下的焦土之上,一道幽蓝的光芒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爆发,冲天而起!光芒并不炽烈,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虚妄、撕裂一切束缚的决绝意志!它瞬间洞穿了弥漫的烟尘和能量乱流!

这道幽蓝的光柱,如同得到了最精确的制导,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在楚明昭喊出名字的瞬间,便跨越了废墟的距离,精准无比地轰击在那扇震颤的合金巨门之上!不,更准确地说,是轰击在楚明昭身前,那不断渗出惨白寒气的门缝之上!

滋滋滋——!!!

刺耳到极点的能量湮灭声骤然响起!幽蓝的光芒与门缝中喷涌的惨白寒气狠狠对撞!蓝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坚冰,瞬间爆发出狂暴的能量乱流!寒气被强行压制、灼烧、蒸发,发出如同亿万冰晶同时碎裂的尖锐悲鸣!

合金巨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濒临解体的巨大金属哀鸣!整个门体在蓝白交织的能量冲击下剧烈地扭曲、膨胀!

楚明昭被狂暴的气浪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几米外的碎石堆里。她挣扎着抬起头,看到的景象让她终生难忘。

那道幽蓝的光柱源头,焦土之中,一个身影正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撑起身体。是萧景珩!他全身浴血,焦黑的伤口狰狞可怖,自愈能力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着,每一次动作都牵动着致命的创伤,暗红的血液不断从嘴角涌出。但他站起来了!他低垂着头,沾满血污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幽蓝光束,如同不屈的意志之矛,从他身前激射而出,死死钉在那扇巨门的缝隙上!

他不再是倒下的兵器,而是一个从地狱血泊中,以自身残躯为燃料,强行点燃了最后意志的复仇之魂!那道光,是他破碎的灵魂在燃烧!

“呃啊啊啊——!!!”

萧景珩的口中爆发出无声的咆哮(或者说,那咆哮只存在于精神层面,震动着楚明昭的意识)。他支撑着身体的残破手臂上,肌肉贲张到极限,皮肤下幽蓝的纹路疯狂闪烁,如同过载的电路。他正将自己残存的一切,毫无保留地灌注进那道与门后恐怖存在抗衡的光柱之中!

咔……咔嚓嚓……

令人心悸的碎裂声从合金巨门内部传来!在幽蓝光柱的持续轰击和内部那股恐怖存在的疯狂冲击下,那扇象征着最高防御的巨门,门体中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蛛网般的巨大裂痕!惨白的寒气如同困兽最后的挣扎,从裂痕中疯狂喷涌,却被死死压制在蓝光的范围之内!

楚明昭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看到,在门体崩裂的缝隙深处,在那翻涌的惨白寒气之后,似乎有无数双冰冷、漠然、由纯粹精神意志构成的“眼睛”,正透过裂缝,死死地“盯”着门外燃烧的幽蓝光柱,以及光柱源头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那目光中,充满了被强行阻挠的暴怒,以及一种……更加贪婪的、想要吞噬那顽强灵魂之火的渴望!

门,即将破碎!

萧景珩的光柱开始剧烈地闪烁、明灭!他残破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晃起来,更多的鲜血从口鼻中狂涌而出,在焦土上积成一小滩。他燃烧灵魂换来的力量,正在飞速枯竭!而门后那名为“旧日残响”的恐怖存在,其冲击的力量却在不断增强!

“不……”楚明昭绝望地低语。她挣扎着想爬起来,想冲过去,却浑身剧痛无力。

就在这时,萧景珩猛地抬起了头!沾满血污的脸庞上,那双眼睛透过凌乱的发丝,死死地望向几米外摔倒在地的楚明昭。那眼神不再是混乱的蓝光,而是一种燃烧到极致后的、近乎透明的平静,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一个清晰无比的意念,如同最后的遗言,首接烙印在楚明昭的意识深处:

**“跑!别回头!活下去!”**

意念落下的瞬间,那道支撑着、压制着巨门裂缝的幽蓝光柱,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刺目强光!

轰隆隆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吞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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