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声音撕裂了空气。
“清算开始了。”
它不再是金属摩擦的嘶哑,亦非野兽压抑的低吼。它被彻底提纯,剔除了所有杂质,只剩下一种近乎非物质的冰冷,纯粹到极致。可就在这冻彻骨髓的冰冷核心,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不容置疑地传递出一种存在——一种被压缩、被囚禁了亿万年的意志,滚烫如地心奔流的熔岩。那是挣脱枷锁后的绝对力量,是足以焚毁世界的、审判般的愤怒!
声音的余波在狭长冰冷的廊道里震荡,撞在光滑的金属墙壁上,反弹回来,形成一种低沉、充满威胁的嗡鸣。它不再仅仅是声波,更像一种实质的、带有重量的宣告,沉沉压在每一个角落,压在楚明昭的每一根神经末梢上。
楚明昭背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身体僵硬得像一尊冰雕。寒意透过单薄的实验服布料,刺入她的骨髓,但远不及那声音带来的万分之一。她不敢呼吸,更不敢移动,连眼珠都死死盯在前方那片被毁灭性力量撕开的巨大空洞上。空洞边缘的金属扭曲、熔化、凝固,呈现出一种怪诞而恐怖的流体雕塑形态,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一瞬间爆发的、超越物理法则的力量。
空洞之外,是萧景珩。
他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身姿挺拔,修长,完美得如同古典雕塑家穷尽一生心血雕琢的杰作。银灰色的作战服紧贴着他流畅而蕴含爆发力的肌肉线条,在走廊顶灯惨白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几缕墨黑的发丝垂落在他光洁的额前,微微拂动,却拂不去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令人窒息的非人感。
他缓缓转动脖颈,动作带着一种新生的、探索的滞涩感,视线扫过这片他诞生并囚禁了他的地狱。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吞噬一切光线的宇宙深渊。虹膜不再是人类应有的色彩,而是一种极致的、毫无杂质的银白,冰冷,无机质,像两颗打磨完美的液态金属球。瞳孔深处,一点细微的、非自然的蓝光,如同遥远恒星冰冷的余烬,恒定地燃烧着。
楚明昭认得那蓝光。那是高密度生物电能在极限压缩状态下逸散出的能量光谱,是“新纪元”组织植入他基因深处的杀戮引擎启动的标识。
他的目光掠过满地狼藉。那些几分钟前还荷枪实弹、冷酷高效的“新纪元”研究所守卫,此刻己化作了地面上一种令人作呕的、带着焦糊味的暗色尘埃。他们的高能脉冲步枪扭曲变形,像被无形巨手揉捏过的废铁。重型合金护甲上布满了细密的、蛛网般的裂纹,曾经坚不可摧的防御如同被岁月瞬间风化了千年。空气中弥漫着臭氧被强电场击穿后的独特辛辣气味,混合着蛋白质被瞬间高温彻底碳化的、难以言喻的焦臭。
一切都在昭示:一个怪物,一个被冠以“Project Aurora”(曙光计划)代号的终极兵器,己然彻底苏醒。他的力量,是纯粹的湮灭。
楚明昭的牙齿无法控制地磕碰在一起,细微的咯咯声在死寂的走廊里异常清晰。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胸腔,带来窒息般的痛楚。她看着萧景珩缓缓抬起一只手——那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此刻却代表着绝对死亡的手。指尖萦绕着一层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空气被极致电离产生的微弱辉光,发出极细微的噼啪声。
他要做什么?下一个目标是谁?是她吗?这个被绑架来,仅仅因为基因图谱与他有着该死的“高度适配性”,而被强行当作活体实验材料,无数次躺在冰冷手术台上供他们抽取骨髓、切片组织、植入各种催化剂的“适配者”?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闭上眼,等待着审判的降临。也许下一瞬,她也会像那些守卫一样,无声无息地化为地上微不足道的一撮灰烬。这就是她的终点,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底魔窟里,被一个由她自己的基因参与创造的怪物终结。
时间,在恐惧中被无限拉长。
预想中的分解、蒸发、化为飞灰……并没有发生。
一片死寂中,楚明昭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一种极其细微的、有节奏的声响。
嗒…嗒…嗒…
是液体滴落的声音。粘稠,缓慢,带着生命终结的温度。
她猛地睁开眼,瞳孔因惊愕而骤然收缩。
那只刚刚轻易撕裂了足以抵御小型核爆冲击的合金囚笼、瞬间将全副武装的精英守卫化为尘埃的手,此刻,正悬停在她眼前。距离她的鼻尖,不足一寸。
那几根曾萦绕着致命辉光、足以撕裂原子的手指,微微蜷曲着。指关节的线条依旧凌厉如刀锋,带着非人的力量感。然而,楚明昭的目光却被牢牢钉在了这只手的手背上。
一道狰狞的伤口横贯其上。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暗红色的血液正从伤口深处不断渗出,汇聚成珠,然后挣脱地心引力的束缚,沉重地滴落。一滴,又一滴,砸在下方光洁如镜的金属地板上,绽开一朵朵微小而刺目的猩红花朵。
嗒…嗒…嗒…
声音清晰得令人心悸。滚烫的血液,来自一个刚刚展现出神祇般毁灭力量的存在。这强烈的反差,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冲击力。楚明昭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顺着那只流血的手向上移动,掠过银灰色作战服包裹的坚实小臂、宽阔的肩膀,最终,撞进了那双深渊般的银白色眼眸里。
那双眼睛,依旧冰冷,依旧非人。那点恒定的蓝光,如同嵌入冰原深处的星辰,没有丝毫温度。可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在那片纯粹的、无机质的冰封之海深处,一种难以言喻的波澜正在涌动。那不是人类的温情,更像是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在内部承受着巨大压力后,终于绽开了一道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裂痕。
一种……近乎“困惑”的情绪?一种与这具完美的杀戮机器躯壳格格不入的、笨拙的探寻?
萧景珩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人类化动作,出现在他身上,显得如此突兀,如此……惊心动魄。
然后,那冰冷的、曾宣告“清算”的声音再次响起。音质依旧是非人的纯粹与冰冷,每一个音节都像精密的冰晶在碰撞。然而,这一次,在那冻彻骨髓的寒意之下,楚明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强大的非人本质所淹没的震颤。
一丝……挣扎着想要表达的“温度”。
“楚明昭。”
他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声音不高,却穿透了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和血腥气,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意识里。
楚明昭的身体猛地一颤,这个名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感。他是“新纪元”的终极武器,是冰冷的实验日志上冰冷的代号“Project Aurora”。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那些穿着白大褂的恶魔,在他面前只会称呼她为“适配体-07”或者“材料源”。
萧景珩悬浮的姿态未变,那只受伤的手依旧稳定地悬在她面前,血珠持续滴落。他银白色的眼眸牢牢锁定了她因恐惧而微微放大的瞳孔,那点深蓝的星芒似乎闪烁了一下。
“你不是猎物。”
这句话落下,比之前的宣告更轻,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楚明昭的心上。不是猎物?那是什么?在这座地狱里,她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作为温床、作为养料、作为供他们完善这个“曙光”的耗材吗?
“我……”楚明昭的嘴唇翕动着,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挤出的声音微弱而嘶哑,“我是什么?”
萧景珩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那只悬停的、滴血的手,向她更近地递了一寸。这个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与他周身弥漫的毁灭气息形成诡异的割裂感。掌心向上,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那道狰狞的伤口更加清晰,翻卷的皮肉边缘甚至能看到细微的组织纤维。血液沿着他掌心的纹路蜿蜒流淌,汇聚在手腕处,再滴落。
他银白的瞳孔深处,那片冰封的海洋似乎在更深处翻涌起无形的风暴。那点恒定的蓝光,亮度似乎微微提升了一线,如同冰层下的地核在加速运转。
“你的基因……”他的声音冰冷依旧,但字与字之间,多了一种奇异的、仿佛在对抗某种强大阻力的滞涩感,“……是锁链。”
楚明昭的大脑一片空白。锁链?她的基因是锁链?锁住什么?锁住他吗?那些日复一日的痛苦实验,那些深入骨髓的抽取,那些植入体内的催化剂……难道不仅仅是“适配”,不仅仅是“完善”他,而是……一种束缚?
没等她消化这颠覆性的信息,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毫无预兆地、以撕裂耳膜的强度,在整个地下研究所的每一寸空间里疯狂炸响!
嗡——呜——嗡——呜——
血红色的应急灯在通道顶棚瞬间点亮,疯狂地旋转闪烁,将整个空间染上一层地狱般的、不断跃动的猩红。冰冷的金属墙壁在警报声中震颤,回音重叠,形成令人精神崩溃的噪音风暴。通道深处,厚重的合金安全闸门如同垂死的巨兽合拢下颚,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巨响,一道接着一道,迅速封锁着所有的逃生路径。金属撞击的回音在狭窄空间里反复激荡,敲打着濒临崩溃的神经。
“警告!最高威胁等级!实验体‘曙光’失控!启动‘熔炉’协议!重复,启动‘熔炉’协议!所有人员立即撤离!非核心区域将在300秒后执行净化!”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毫无情感地穿透刺耳的警报,一遍遍重复着毁灭的倒计时。净化?楚明昭的心脏骤然缩紧,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整个研究所将被内部安装的高温等离子熔炉彻底焚毁,不留任何痕迹。这是“新纪元”组织处理彻底失控项目时最后的、也是最残酷的手段。
他们被抛弃了!不,更准确地说,整个研究所,包括她和眼前这个刚刚苏醒的怪物,都将被当作必须抹除的失败品,一起埋葬在这数百米深的地底!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迫近地笼罩下来。楚明昭的脸色在闪烁的红光下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她下意识地看向萧景珩,这个刚刚展现出神魔般力量的存在,此刻成了这片绝境中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不确定变量。
萧景珩悬浮的姿态没有丝毫改变。刺耳的警报、闪烁的红光、冰冷的倒计时广播……似乎都无法穿透他周身那层无形的屏障。他银白色的眼眸甚至没有向那些急速落下的合金闸门瞥去一眼。他的目光,依旧牢牢地锁定着楚明昭,深邃得如同要将她的灵魂吸摄进去。
那只递出的、滴着血的手,依旧悬在那里,稳定得如同亘古存在的山岩。掌心向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在血色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时间在警报的尖啸和倒计时的冰冷宣告中飞速流逝。300秒……280秒……每一秒都像在楚明昭紧绷的神经上狠狠敲击。理智在尖叫:快逃!无论如何也要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可她的双腿如同灌满了铅,钉在原地,目光无法从那只手、那双眼中移开。
他不是刚刚才宣告了“清算”吗?他不是刚刚才像碾碎虫子一样杀死了那些守卫吗?为什么……为什么此刻,他的眼中没有毁灭的狂热,反而只有一种近乎空洞的专注?那句“你不是猎物”……那句“锁链”……到底意味着什么?
“楚明昭。”萧景珩的声音再次响起,穿透了令人疯狂的警报噪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那声音里蕴含的某种东西——一种超越了愤怒、超越了毁灭的、更古老也更沉重的意志——让楚明昭混乱的思绪为之一窒。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急速落下的合金巨闸,那点深蓝的星芒在他银白的瞳孔中微微一闪。没有愤怒,没有急躁,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
“门,”他简单地陈述,仿佛在谈论天气,“挡路。”
话音落下的瞬间,楚明昭甚至没看清他如何动作。只见萧景珩那只未曾受伤的左手,极其随意地对着前方通道尽头刚刚彻底闭合、厚度超过半米的巨型合金安全闸门,虚空一握。
没有任何光芒爆发,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宇宙间最坚硬物质被强行扭曲撕裂的呻吟声。
嗡——嘎吱——!
那扇足以抵御重型钻地导弹反复轰击的合金巨门,中央部分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抓住的易拉罐,瞬间向内塌陷、扭曲!坚固的合金如同高温下的蜡油,被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强行揉捏、塑形。巨大的应力瞬间超过了材料的极限,刺耳的金属疲劳断裂声密集响起!无数道蛛网般的裂纹以塌陷点为中心,在门体上疯狂蔓延!
下一刻,整扇巨门如同被内部引爆了炸药,轰然炸裂!不是向外飞溅,而是向内、向着通道更深处的黑暗,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狠狠撕扯、抛飞!无数扭曲变形的金属碎片如同被卷入无形的旋涡,高速旋转着消失在通道尽头,撞在更远处的墙壁上,发出连绵不绝的、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烟尘混合着被电离的空气特有的臭氧味,瞬间弥漫开来。
一条通往更深处的道路,被暴力撕开。通道的尽头,只有更浓郁的黑暗,如同巨兽的咽喉。
萧景珩做完这一切,那只虚空一握的手缓缓放下,姿态依旧从容,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他悬浮的身体微微转动,再次面向楚明昭。那只滴血的右手,依旧悬停在两人之间,掌心向上。
闪烁的猩红警报灯在他完美的侧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将他非人的轮廓勾勒得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银白色的眼眸在血光映照下,冰冷依旧,那点深蓝却似乎更加幽邃。
倒计时的电子音如同丧钟,冰冷无情地播报着:“……180秒……179秒……”
时间在燃烧!毁灭的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身后是即将化为熔炉的绝境,前方是刚刚被暴力撕开的、通往未知黑暗的道路。
楚明昭的目光死死盯在眼前那只手上。血珠沿着他清晰的掌纹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也滴在她濒临崩溃的心房上。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刺痛。逃生的本能疯狂尖叫着,催促她立刻行动,无论冲向哪里,只要远离这个非人的存在!
然而,另一种更原始、更深刻的力量却死死拽住了她的脚步。那是求生的意志,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绝望本能。在这座由谎言、痛苦和冰冷实验构筑的地狱里,在这个刚刚以审判者姿态降临、却向她递出这只染血之手的怪物身上,她看到了唯一可能的出口。即使那出口通向的可能是更深邃的黑暗,是另一个未知的噩梦。
理智与首觉,恐惧与渺茫的希望,在她脑中激烈交战,几乎要将她撕裂。她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倒计时的数字如同冰冷的子弹,一颗颗射入她的意识:“……160秒……159秒……”
没有时间了!
楚明昭猛地闭上眼,将最后一丝犹豫狠狠掐灭。再睁开时,那双因恐惧而盈满水光的眼眸里,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她不再看萧景珩那令人心悸的银白色眼眸,目光死死锁定那只悬停的手——那只刚刚撕裂钢铁、此刻却流淌着滚烫鲜血的手。
她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动作带着豁出一切的僵硬和笨拙。指尖冰凉,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带着对未知触碰的极致恐惧,带着对渺茫生机的最后赌注,向前探去。
就在她冰冷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萧景珩掌心温热血迹的刹那——
轰隆隆隆隆!!!
一声远比之前的合金闸门爆炸更沉闷、更厚重、仿佛来自大地心脏深处的恐怖轰鸣,毫无预兆地从研究所更深、更黑暗的地底深处猛然爆发!
整个地下空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脚下坚硬的合金地板剧烈地上下颠簸、左右摇晃,如同狂风巨浪中的甲板!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天花板上的管线噼啪作响,爆出刺眼的电火花!无数细小的金属碎屑和灰尘从头顶簌簌落下,瞬间模糊了视线!
这绝非“熔炉”协议启动的动静!这是一种更深沉、更原始、更……古老的力量被撼动、被惊醒的咆哮!如同沉睡亿万年的洪荒巨兽,在地核深处翻了个身!
楚明昭一个趔趄,惊叫被卡在喉咙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侧面摔倒。伸出的手徒劳地在空中抓挠。
就在她即将重重摔倒在冰冷震颤的地板上时,一股强大却异常精准的力量瞬间包裹了她。不是粗暴的拉扯,更像一层无形的力场,稳稳地托住了她失衡的身体。那股力量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质感,却又在接触的瞬间,让她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
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
萧景珩依旧悬浮在她面前。他那只递出的手不知何时己经收回,自然垂在身侧,指尖那细微的电离辉光不知何时己经消失。他的身体在剧烈的震动中稳如磐石,甚至连衣角都没有晃动一下。只有那双银白色的眼眸,此刻正穿透弥漫的烟尘和闪烁的红光,死死地、前所未有地“凝视”着通道尽头那片被撕开的、通往地底更深处的黑暗。
那点深蓝的星芒,在他冰冷的瞳孔中,骤然收缩成了两个针尖般锐利的光点!仿佛感知到了某种极端恐怖、极端熟悉的存在!
一种……比宣告“清算”时更加凝重、更加深沉、仿佛触及了某种根源性恐怖的意志,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笼罩在他完美的非人面容上。那不再是单纯的毁灭冲动,更像是一种面对宿命般强敌的、冰冷的确认。
倒计时的电子音还在机械地、无情地切割着时间:“……120秒……119秒……”
猩红的警报灯疯狂旋转,将萧景珩凝固的身影投射在扭曲震颤的墙壁上,如同一个巨大而沉默的古老图腾。研究所深处传来的恐怖震动余波未消,如同巨兽心脏的搏动,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击着所有人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