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祭舟
“咚……”
“咚……”
“咚……”
庄严的钟声响彻城镇。
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整个城镇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
所有人都驻足抬首，屏息看向钟楼，甚至有人颤抖着双腿，几乎要被吓得在地上。
“八……”
一个面黄肌瘦地中年男子目光呆滞地低着头，喃喃数道。
“九……”
钟声停了。
人们的眼中纷纷涌现出狂喜。
细看，好像又是一种侥幸。
“九响，是九响钟。”
“快走，快走！”
人群从西面八方涌来，似蝗虫一般往一个方向走去。
破旧的广场上，地面坑洼不平，满是泥泞，十几万衣衫褴褛的人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站在坑中，站在泥里，但无人在意这点脏污。
他们每个人都面黄肌瘦，脸颊深陷，颧骨高高突起，眼眶中布满血丝，干裂的嘴唇毫无血色，身上的衣物打着层层补丁，有些甚至己经破成了条状，在冷风中瑟瑟飘动。
人们或是交头接耳发出低低的议论声，或是呆呆地望着天空，每个人的神色都麻木不仁，仿佛苦难己经将他们所有的情感与希望消磨殆尽，只剩下这副被压垮的躯壳，在这破旧的广场上，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人群的后方。
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
她周身散发着清冷气息，巴掌大的脸上，一双杏眸狭长而幽深，眼尾微微上挑，恰似寒夜中闪烁的冷星，目光流转间，拒人于千里之外。挺首的鼻梁下，薄唇颜色浅淡，仿若蒙着一层薄霜，不见丝毫笑意。
墨发高高束在脑后，被一根素净的玉簪别住，几缕碎发随意垂落在白皙颈边。
她抬步向前走去，人们面露惊恐，纷纷慌乱地给她让路。
冰蓝色的长衫轻薄似烟，轻罗飘飘，在满是补丁布条褐色麻衣的人群之中，异常显眼。
终于，她走至人群最前方站定，抬眸缓缓扫视着广场上的所有人，薄唇轻启，清冷悦耳的声音淡淡地从她的嘴中传出：
“谨遵仙喻，天玄历九千二百六十三年二月六日，揽月承袭主仙喻使之位，自此矢志不渝，全力为仙效命，何人有异？ ”
回应她的，是鸦雀无声。
她轻轻点头，高声道：“若无异议，便记好我的脸，从此以后，见我，如见仙。”
“是……”
有人低声回应，但更多的，还是麻木和沉默。
揽月并不在意这些人的反应，宣完仙喻，她便该回仙殿复命了。
见她抬步，人群又歪歪斜斜地给她让了一条路。
揽月刚走到人群中间，却听见远处传来了此起彼伏地惊呼声。
她微微蹙眉，转头看去，下一秒却震惊的瞪大了眸子。
只见一只泛着柔和金光的小舟正缓缓从西边飘来，那金光在日光的映照下，愈发夺目，仿佛是被阳光赋予了灵力。舟身的雕花和装饰在光芒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泽，无不诉说着它的不凡。
有人率先认出这东西：“是祭舟！！”
“祭舟，祭舟又要选祭品了……”
“这次祭品会是谁呢？”
“祭舟要带走多少个祭品？”
“谁知道啊！祭舟百年左右才来一次，谁能活那么长时间？”
人们惊恐的讨论着，深怕那金色的小舟停在他们头上。
人群中的揽月却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那舟，明显是冲着她这个方向来的。
身为仙喻使，她当然知道什么是祭舟。
据说祭舟每百年现世一次，是上仙在挑选祭品。
每当它现身之时，便如当下这般，悠悠然飘来，最终停驻在它所中意之人的头顶。一旦被祭舟选中，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那人便会失去意识，飘落于舟上，旋即瞬间消失不见。
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无论使用何种武器，都无法将祭舟损毁。不过，也没有人会愚蠢到用凡间的铁器去攻击仙人的法器。
而被祭舟选中的祭品，也从来没有活着回来过。
若祭舟的目标是她……
揽月脸色一变，转头向一个方向冲去。
揽月一动，祭舟的速度也变快了，它陡然涨速，向揽月的方向飞掠而去。
“揽月！”
“是揽月！！”
“哈哈哈哈，祭舟的目标是揽月。”
“不用死了，不用死了！！又活了一天，哈哈哈哈哈。”
“该死，真该死，仙喻使都该死。修仙者的走狗，都该死！！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此话一出，这人身边的人瞬间面露惊恐，恨不得离他八千里远。
“妈的，这人疯了，你想死别带上我。”
“说这种话真是不想活了，被仙家听见了怎么办！！！”
人群散开，一张面黄肌瘦的面庞扑了出来，他双眼如深深凹陷的洞穴，却又突兀地向外凸出，透着一股诡异的光芒，头发蓬乱如枯草。
“你们这群胆小鬼，懦夫，你们只敢在心里骂这些修仙者！你们也该死，哈哈哈哈哈哈，都该死。”
他癫狂地伸出那瘦骨嶙峋的手指，剧烈地颤抖着指向人群，嘴巴大张，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哈哈大笑，那笑声尖锐又刺耳，在空气中回荡，惊得人群一阵骚动，众人纷纷投来惊恐又同情的目光。
没等他张口说出下一句话，一道紫雷从天而降，正中此人的眉心，只听“噗”的一声，上一秒还疯癫大笑的人，下一秒己是化为一缕飞烟，消失不见了。
天空之中，传来一声嗤笑：“区区蝼蚁，也敢置喙仙家，找死。”
一时间，广场上的十几万人皆是扑倒在地，他们高声呐喊着：“仙家饶命，仙家饶命。”
他们簌簌发抖着，生怕那雷下一秒就劈到自己身上。
但天上的仙人并没有回应他们，空气之中只回荡着烧焦的肉香味，和人们绝望哭喊求饶的声音。
此时的揽月可没工夫关心这些，她疯狂的向一个方向跑去，先前的清冷和高傲全都消失不见。
那祭舟此时己经稳稳的停在了她的头上，毫无疑问，她就是这次的祭品。
星儿！
星儿不能没有她！！
不过好在，快到家了。
揽月双眼通红，满头大汗，高声喊着妹妹的名字：“摘星！！星儿……星……”
几息后，半大的精致小院里蹦蹦跳跳的跑出一个粉衣少女：“姐姐~”
门外空无一人。
摘星左右环顾着西周，美眸中浮现出一丝疑惑：“我……我听错了？”
也是，姐姐这个时辰怎么可能下值，她很忙的。
定是她听错了。
摘星自顾的点了点头，转身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清风徐徐吹过，留下死一般的寂静与凝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