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长，这几个月的孩子懂什么，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就是，他们奸夫欺负唐姐孤儿寡母，厂长你可得给唐姐做主！”
……
几个打版车间的小姐妹，纷纷帮唐云锦出头。
“厂长……”
方孝文还要再争辩，张清华皱眉打断二人。
“你给我闭嘴，岁岁可是你亲女儿，这么小的孩子，你下得去手吗？方孝文，欺负妇孺，品行不端，记过一次。”
档案记过，这可是影响以后升迁的。
杨柳一脸不甘心：“可是……”
“可什么是？”张清华冷冷盯住杨柳的脸，“今天晚上，街道的领导也会来参加咱们的联欢会，再敢掉链子，你就上车间给我踩缝纫机当学徒工去！”
因为杨柳父亲的面子，平常张清华对她也是一向睁只眼闭只眼。
当着沈既白闹这么一出，张清华哪里还会给她留面子？
杨柳斜一眼唐云锦，扶着方孝文走进礼堂大门。
沈既白转过身，目光关注地落在唐云锦和岁岁身上：“你们两个没事吧？”
唐云锦轻轻摇头：“没事。”
副厂长轻咳一声，“厂长，时间差不多了，一会儿街道领导就要来，咱们先请沈司长进去吧？”
张清华笑着抬起右手，“沈司长请。”
沈既白轻轻点头，主动侧身让到一边，示意唐云锦先走。
“女士优先。”
“你们先进去，我和我弟说两句话。”
唐云锦拉住唐云时，走到一边。
“姐，刚才怎么回事啊？”
“你就别管了，一会儿晚了没公交车，你快回学校吧。”唐云锦从兜里摸出五十块钱，塞到他的手里，“姐现在有钱，以后别省吃俭用的，正长身体呢，多吃点肉菜。”
“我十块就够用了。”
唐云时抽出一张十块的钞票，剩下的一起塞回唐云锦口袋，转身跑出几步又停下。
“对了，我画地图是幼儿园，不是上小学。”
唐云锦：……
岁岁：……
有区别吗？
目送唐云时走远，唐云锦抱着岁岁走进礼堂。
沈既白正被张清华等人簇拥着坐在领导席上，她没有过去热闹，主动走向后排。
“唐姐，这边儿！”
几个熟识的小姐妹，招手示意她过去。
看唐云锦抱着岁岁坐下，几个女工立刻将脑袋一起凑过来。
“唐姐，刚刚那是谁啊，比姓方的杂碎帅多了，跟《上海滩》里的许文强似的。”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那不叫帅，杂志上那词怎么说得来着……对，气质，有气质！”
“唐主任，那不是你对象吧？”
……
生怕影响到沈既白的声誉，唐云锦肃起语气。
“你们可别乱说，沈大哥就是找我做套中山装。”
方孝敏坐在不远处，将几人的谈论听到耳中，悄悄站起身，走进后台。
方孝文正趴在椅子背上，翻着衣服让杨柳搓红花油。
后背上被沈既白摔出一大片青紫，杨柳手刚碰上去，他就惨叫出声。
“哎呦，你轻点。”
“姓沈的和唐云锦什么关系，一来就帮她出头。”杨柳小心地将红花油抹到方孝文背上，“对了，不会是……姓沈的才是她姘头吧？”
“人家那是什么人物，连厂长都点头哈腰的，唐云锦能有这个本事？”方孝敏凑到二人身侧，看看方孝文背上的伤，“我都打听清楚了，他就是找唐云锦做件衣服，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听方孝敏提到做衣服，杨柳顿时又是一肚子气。
这么多钱买套衣服，原本是想出出风头，哪想到唐云锦竟然弄得满厂女工都在穿。
“有机会，我非得出出这口恶气。”
“这还不简单，我给嫂子出个主意。”
方孝敏凑到她耳边，低声嘀咕几句。
方孝文扶着闪到的腰，呲牙咧嘴地站起身。
“厂长和街道领导都在呢，你们两个可别再给我出洋相。”
“放心。”杨柳阴阴一笑，“就算是出洋相，也是她唐云锦，不是我。”
……
……
七点钟。
厂联欢晚会正式开始。
杨柳重新化上妆上台，将厂长张清华请上台做年终总结。
“……但愿咱们的新一年，再创佳绩。”
简单一个开场白之后，张清华从口袋里摸出准备好的名单。
“好，接下来就是咱们的表彰环节。今天的先进工作者是：缝纫车间李冬梅……还有打版车间主任唐云锦，请获奖的同志们，上台领奖。”
台下，一片掌声。
“王姐，帮我抱下孩子。”
唐云锦站起身，将岁岁交到同车间的王姐怀里。
岁岁伸过小手，拉住她的衣袖。
【麻麻小心，那个残花败柳说不定会给你玩阴的。】
“残花败柳”是她给杨柳起的外号。
“岁岁乖，妈妈一会儿就回来。”
向小家伙一笑，唐云锦和其他职工一起走上舞台。
张清华给大家发过奖状和奖品——印着“先进工作者”几个字的搪瓷带盖茶杯。
众人排队下台，唐云锦也迈步要走。
“小唐，你先别走啊，还得领奖呢！”
张清华笑着拦住她，将她拉到竖着的话筒前。
“唐云锦同志工作兢兢业业，为人真诚勇敢，厂里特别将她评选为咱们今年的‘文明标兵’！”
旁边的工作人员送上奖状和奖品。
同样也是一个搪瓷茶杯，只不过上面印着的红字不一样。
看着唐云锦一手一个搪瓷茶杯，台下顿时一片轻笑声。
“我说厂长，咱又不能换个奖品啊？”
“就是，知道的唐主任是领奖的，不知道还以为卖茶缸子的。”
……
众人哄笑。
“笑什么笑？”张清华摆摆手，“这奖品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份荣誉。”
张清华心里其实也挺无奈。
前两年，服装厂效益不错。
年初建员工福利房，几乎是花光厂里的积蓄。
受外贸和南方工作的影响，今年一年厂里都不景气，订单少的可怜，做出来的成品也是滞销售积压。
现在厂里帐上空空，他这个当厂长也是能省就省。
“那我就谢谢厂长和大家。”唐云锦笑着举举手中的两个茶缸子，“以后生产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两手一块抓。”
这一句，说得很是漂亮。
不光沈既白，台下坐着的街道领导们，都是纷纷点头鼓掌。
抱着两个茶缸子，唐云锦跟在张清华身后，准备下台。
“唐主任，别着急走啊！”
杨柳迈步拦住她，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推回话筒前。
“唐主任这么年轻，就获得这么多荣誉，肯定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咱们请唐主任给大家演个节目，好不好？”
“好。”
台下，一片附和声。
看出是杨柳故意给她挖坑，唐云锦哪会往里跳？
“演节目就算了吧，这个我可不擅长，再说我也没准备。”
“唐主任，过度谦虚可就是骄傲了啊，这厂长和街道的领导都在，你这么推三阻西的，不会是看不起大家吧？”
没有给唐云锦再拒绝的机会，杨柳抬手将她往话筒前一推。
“来来来，大家给唐主任鼓鼓掌，加加油！”
“唐主任，来一个！”
台下，方孝敏带头起哄。
台下黑灯瞎火也看不清是谁，众人并不知道二人故意给唐云锦出难题，也跟着一起喊起来。
“唐主任，来一个！”
“唐主任，来一个！”
……
进厂十年，唐云锦从来没有在厂里的文艺活动中露出脸。
每次大家鼓动，她都说自己没有文艺细胞。
抱着岁岁的王姐和几个打版车间的女工，都是一脸担心。
“这个姓杨的，肯定是故意的。”
“是啊，这不是变着法让唐姐出洋相吗？”
……
岁岁听着众人的议论声，也是暗暗着急。
她猜到杨柳会使坏，却没想到她会走这步棋。
【这个残花败柳真是卑鄙，麻麻你行吗？】
听到岁岁奶乎乎声音，坐在前排的沈既白，微抬着下巴注视着台上的唐云锦，淡淡一笑。
似乎……
一点也不担心。
岁岁皱着小眉毛沉思片刻，很快就想到一个主意。
【麻麻，别怕，宝宝来救你！一会儿我使劲哭，你就下来哄我】
握紧小拳头，张开小嘴，她深吸口气，准备开哭。
舞台上，唐云锦微笑开口。
“既然大家这么热情，我就献个丑。”
岁岁：？？？
难不成，自家妈妈真有才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