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很小的碎钻,路灯下折射出一点金色的光。
像是克莱尔裙子上的装饰。
克莱尔似乎曾蹲在这里,做什么呢……
摘花吗?
可是奥尔德里奇的花园里一片绿色,没有玫瑰,也没有什么花。
见面后要问她的问题,又增加了一个呢。
拉芙蒂亚把这颗碎钻放进了衣袋中。
她拐进右边,可走了还没几步,岔路又出现在面前了。
这次,其中一个方向隐约能听到水流动的声音。
看来,不远处应该有一座喷泉。
拉芙蒂亚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水声更明显的方向。
听水流声,也许会让人觉得放松。
如果选错了,就折返回来继续找吧。既然是迷宫,和克莱尔走岔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哒,哒。”
寂静的夜里,花园中也是一片祥和。
除了风声,水流声,只有拉芙蒂亚的靴子踩在石路上的声音。
风吹散了沉重的云层,在她走进花园深处时,月亮刚好从云后钻出来,投射出一线银白的清辉。
月光如霜,如雪,静静地流泻而下。
静静地,照在克莱尔身上。
娇小的少女毫无生气地躺在花园中央,就像一个被主人丢弃的洋娃娃。
她的金发,还有层层叠叠的裙摆都凌乱地散开,被月光刷上一片半透明的银白。
右脚的小皮鞋还从她的脚上滑落了,静静地掉在一边。
拉芙蒂亚怔了几秒,有些恍惚,几乎怀疑这是某种逼真的幻觉。
爷爷死去的模样,忽然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爷爷也是那样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拉芙蒂亚回到家,做了饭,想要叫醒他,却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不。
不要……
……不会的,不会的。
拉芙蒂亚一步,又一步,挪过去,几乎毫无知觉的,把克莱尔抱起来,抱在怀里。
明明不久之前,还在一起跳舞……
究竟发生了什么?
拉芙蒂亚的手指在颤抖。
她不知所措的,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抚上了克莱尔的脸颊。
克莱尔小脸惨白,正紧紧地闭着眼睛。感受到拉芙蒂亚的触碰,睫毛不断颤抖,仿佛蒙受了巨大的痛苦。
她的嘴唇上,还有一道殷红的伤口……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难以判断她倒在这里多久,怎么浑身上下都和冰一样冷。
但好在,她的心跳还很有力,她没事。
她活着。
拉芙蒂亚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先观察。
克莱尔的裙子上有土,手臂和膝盖上有擦伤,看起来不严重,只是破了表皮。
像是……摔倒了。
拉芙蒂亚抬起头,看到克莱尔旁边就是长椅。
是忽然哪里不舒服,然后从椅子上摔下来了吗?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总之,先看看能做点什么。
拉芙蒂亚迅速脱下风衣外套,把克莱尔整个裹了起来。
这样还不够。拉芙蒂亚干脆在草地上坐下来,让克莱尔枕在自己肩头,把她整个人都拢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让她暖和起来。
克莱尔似乎……
在发抖。
像是沉浸在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一样一般。
拉芙蒂亚仔细感受着,发觉克莱尔的心跳和呼吸都基本正常。
她身上,也没有发现别的伤口……
……是有什么疾病忽然发作了吗?为什么会昏倒……
拉芙蒂亚的大脑一片混乱。
她接连想了几种可能,又都被自己一一否决。最后只能猜测是低血糖发作,如果真的是这样,岂不是都怪自己取甜品耽误太久……
“对不起,克莱尔。”
拉芙蒂亚小心翼翼地抚开克莱尔被冷汗浸湿的额发,几乎害怕自己的触碰也会让她痛苦,
她贴着克莱尔冰冷的脸颊,嗓音放的很轻,一遍又一遍,叫她的名字。
“克莱尔大小姐。”
“大小姐,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克莱尔大小姐,醒醒,你还好吗?”
“……克莱尔,克莱尔。”
“你哪里……觉得痛吗?”
克莱尔身上的颤抖更明显了。
她无意识地攥紧手指,蜷缩起身体,像个无助的,想要躲起来的小孩子。
拉芙蒂亚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得自己紧张得连呼吸都要停了。
刚才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克莱尔也忽然离她而去了。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把克莱尔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如果克莱尔是在做一个很痛苦,很痛苦的噩梦,那拉芙蒂亚只能像这样抱紧她,期待这个拥抱能让她感觉到,自己是安全的。
“呜……”
克莱尔蜷缩在拉芙蒂亚怀里,轻轻呜咽了一声,想小动物的哀鸣。
她贴着拉芙蒂亚的脖颈,唇边的吐息却不仅是滚烫,似乎……还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
拉芙蒂亚呆呆地低下头看过去。
克莱尔浑身发抖,无意识咬紧嘴唇,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悄悄的滑过苍白的脸颊。
第九十二章 这是临终关怀吗!
克莱尔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漂流。
很冷,很寂寞。
很可怕。
这里什么也没有,眼前一片漆黑,耳边,也只有单调的水流声……
而且大海就像是长满了尖刺,那冰冷的浪花每拍打到自己身上一次,都会带起一阵剧烈的疼痛。
太疼了。
疼痛仿佛变成了一种概念,不再需要神经元的传递,而是直接印刻在她的大脑中枢。
大脑束手无策,只好疯狂拉响警报,让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分泌各种应激的激素,来抵御不期而至的危险……
……可这危险来自内部,防不住啊……
呜呜。
这样的疼痛,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悄然停止的。
水流声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好像有谁把她捞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眼前依然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啊。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晃……
是……月光吗……?
克莱尔试着抬起手,去触碰眼前模模糊糊的银色,仿佛要撩开月光做成的纱帘。
实现这个动作不太容易。
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简直像被熨斗熨烫了一遍似的,差点感受不到自己的手指头在哪里。
好在,有人立刻一把握住了她虚弱的手指,急促地叫着她的名字——
“克莱尔!”
这一声呼唤,简直一线温暖的阳光。
一直笼罩在眼前和脑中的,迷蒙的雾气,终于逐渐散开了。
克莱尔呆呆地眨了眨眼睛,视野逐渐清晰起来。
啊,她碰到的不是月光……而是一缕银色的长发。
握着她的手的,当然是拉芙蒂亚。
克莱尔鼻腔顿时一酸,呜咽着叫了一声: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