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府中除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妇人及随侍下人们外,
还住着范建未出五服的私生子范闲和嫡生千金范若若。
这恰恰也是促使苏渝选择前去儋州的重要理由。
某一日阳光明媚,天气十分晴朗舒适,
一名穿着洁净白衣、气质儒雅如翩翩学子的少年正步履矫健地走在街上,
正往城西方向前进,那里坐落着范家府邸。
一路上不时可见几位容颜俏丽的小姐款款走过。
她们举止端庄,谈笑盈盈,不自觉间总是将视线悄悄停留在那位少年身上,神情含羞。
见此,苏渝微微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并不失礼节地点头示意回应,
随后继续前行,全然不管身后是否掀起一波波惊羡浪潮。
八月的儋州城里处处桂花盛开飘香,
甜美的香气夹杂在徐徐的微风之中扑面而来。
行进中的苏渝一边欣赏街边景色,一边任由沁人心脾的花香驱散赶路多时积累的疲惫。
回想起自己一路从家乡走到此处,确实费了不少功夫。
由于经济捉襟见肘,
他既租不起豪华轿子也不能购得骏马代步,只能够靠双脚丈量每一寸土地。
这旅途可谓漫长而辛劳,甚至穿在脚上的布鞋鞋底几近磨破。
好在此刻,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站在范府门前,苏渝表明身份,并阐明来意。
不久,一位管家带着几名仆人前来迎接,态度恭敬地请他进了府邸。
正院里,范老夫人端坐于正堂之上。
远远望去,她的面容温厚而慈祥。
那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无一不是时光留下的印记。
可令人意外的是,老太太的眼神依旧炯炯有神,透着一股子威严与敏锐。
从头到脚,她散发着一种非比寻常的高贵与优雅气质,并不像是普通人家的老妪。
而那种偶尔在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深邃神情,则更加昭示了其身份绝非凡品。
苏渝心中清楚,眼前的这位老太太实非等闲之辈。
她不仅身为朝中重臣——司南伯范建之母,更是当今圣上庆帝幼年时的乳母。
正因为这层特殊关系,当初叶轻眉惨遭不测,五竹提出带范闲前往某个安全所在避难时,陈萍萍提议的地方便是此处。
理由很简单:只要这位老夫人在,这里自然就是全天下最稳妥之所。
待走近,苏渝拱手行礼,对着范老夫人恭谨说道:“晚辈苏渝,拜见老夫人!”
行过礼后,苏渝便未再多言语。
原来他在进门之前就己经把自身的来历和此行目的详尽告知。
眼下只需静静地等候老人发话就行。
当然,他真正远道而来的原因并非为求师职那么简单。
实际上他对那个未来的“学生”
抱有一定目的,只是此时不便表露罢了。
于是,他编造了一个缘由,称自己乃是赴京应试途中路过儋州,由于盘缠己近耗尽,恰巧看见府衙张贴公告,说是范府需要聘请一名私塾先生教授少爷读书。
故而不揣冒昧,自荐于此。
范老夫人听罢略一颔首,随即展现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苏先生不必客气。
往后还望多多费心,好生教导我的孙子。”
当前,范闲刚好到了开蒙的年龄。
为觅得佳师,前些日子范家特意在城内张挂招募告示,奈何这些天虽不乏响应者,但要么学识平平,无法令他们满意。
儋州地处偏远之地,老夫人原本正在忧虑找不到合适的先生以担此重任。
甚至己经开始考虑是否要派人去别处延请名家时,忽然得知有名为苏渝的年轻人主动应聘教职。
此人不过区区十二岁便考中秀才,十五岁又中举人,年纪轻轻却展现出超乎常人的才华与天赋。
这般优秀之士正堪当其顽皮孙子的启蒙导师。
因此,她立即命周管家速派下人迎进府来。
双方一拍即合,很快确定了相关教书条件与细节。
随后,老夫人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旁边站立的周管家,稍作暗示。
周管家马上明白意图,转身去找那位今日的小主人公去了。
没过太久,只见一道小小的人影晃动着步伐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大约西岁的孩童,尽管步履略显蹒跚,却也走得格外稳当,俨然一个小大人模样。
小脸儿上的笑容纯净甜美,仿佛冬日里的暖阳般可爱温馨。
见到正厅端座之上的老夫人,小孩儿奶声奶气却极为清晰地唤了一声:“奶奶。”
老太太面含笑意,并没有表现出过多亲昵,只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接纳。
然后转向身边立定的青年男子缓缓开口:“这是颍州来的苏渝苏先生,往后他将成为你的授业恩师,快来向他问安。”
范闲顺着奶奶视线转头看向对面,依礼恭敬作揖,朗声道:“学生范闲,拜见苏先生。”
紧接着,仿佛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稚嫩的小脑袋猛地扬了起来。
那一瞬间,在本该纯真懵懂的脸庞上竟流露出与其年龄极不符合的复杂情绪。
接着他又仔细端详起眼前之人,越看越发觉这个陌生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是…… 颍州? 这地方完全陌生,应该从未来过呀!
那么,眼前这位到底是谁呢?
苏渝!
对,就是他!
范闲的脑海里,猛然间浮现出了几幅画面。
那是西年前,五竹叔带着年幼的自己逃亡时途经的一个偏僻村庄中遇见的人。
当时,五竹叔还向苏渝讨要了半碗奶水……
范闲模糊记得,那时候五竹叔第一次喂自己喝某种液体,差点让自己呛到无法呼吸,好险没就那么离开这个世界。
幸亏有苏渝在旁,这才化险为夷。
回想至此,范闲看向苏渝的眼神中不仅充满了敬意,更有了一丝由衷的感激之情。
他依稀记得那个村庄位置偏远,与这里相隔甚远,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重逢,不想今日竟又有缘见面,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位竟然成了自己的先生,真是世事奇妙。
此刻,尽管范闲心中满是震惊和疑惑,但表情却是复杂而耐人寻味。
他没有注意到,在座的人都用目光关注着他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