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号”巨大的舰体悬浮在空旷的星域,如同一座沉默的钢铁孤岛。凌烨昏迷的第七天,压抑的气氛不仅没有缓解,反而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重症监护区外的走廊,林薇刚用温热的毛巾替凌烨擦拭过脸颊,正小心翼翼地将他那只骨节分明、带着微弱冰蓝脉络痕迹的手放回薄被下。指尖无意间擦过他微凉的手背,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悸感涌上心头。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并非来自医疗设备,而是响彻全舰的通道管制警报!
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气势。秦朗脸色铁青地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宪兵,但他们的对面,是一群穿着议会首属黑色制服的陌生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瘦、面容刻薄、眼神如同毒蛇般阴冷的中年男人——克罗宁议员,霍顿上将的得力干将。
“秦副官,例行公务,请配合。”克罗宁的声音像金属摩擦般刺耳,他亮出一份盖着议会鹰徽的电子文件,“根据《联邦异种威胁评估与管控紧急法案》第七修正案,我奉命对‘方舟号’上代号‘林薇’的特殊个体进行全面的基因及精神危险性评估。这是授权令。”
文件光屏上冰冷的文字刺得林薇眼睛生疼。异种威胁评估?管控?他们把她当成了什么?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秦朗挡在林薇和监护室门前,寸步不让:“克罗宁议员,指挥官正在静养,林薇小姐是本次行动的关键协助者,更是指挥官的…重要人员。评估可以,但必须按照军部流程,在指挥官康复后进行!”
“重要人员?”克罗宁嗤笑一声,目光如同刮骨刀般扫过穿着宽大病号服、脸色苍白的林薇,“一个来历不明,与虫族有深度未知关联,甚至在战场上表现出虫化特征的‘东西’,也配谈重要?”他猛地抬手,一个微型投影仪射出光幕,赫然是“静默礁石”母巢腔室内的战斗影像片段!画面中,林薇为了保护凌烨,瞳孔瞬间转化为冰冷的虫类竖瞳,口中发出非人的嘶吼!
影像被刻意剪辑放大,充满了令人不安的暗示。
“看见了吗?”克罗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煽动性的尖锐,“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协助者’!一个潜在的人形虫族兵器!指挥官的重伤,‘磐石’的牺牲,谁能保证不是她暗中引导虫族所致?霍顿上将和议会对此高度关切!必须立刻进行评估!如有必要,实施最高等级收容管制!”
“你胡说!”林薇气得浑身发抖,巨大的委屈和愤怒让她胸口剧烈起伏,胸前的琥珀吊坠瞬间变得滚烫!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里面那个还在沉睡的男人,为了被污蔑的牺牲者!她猛地踏前一步,毫不畏惧地迎上克罗宁阴鸷的目光,“指挥官和‘磐石’是为了摧毁威胁整个联邦的腐化母巢!是为了保护所有人!你们不去追查制造母巢的‘剃刀之翼’,反而在这里污蔑守护者?”
“污蔑?证据确凿!”克罗宁眼神一厉,对着身后两名穿着白大褂、面无表情的医疗人员挥手,“取样!进行初步基因序列和神经活性扫描!如有反抗,视为高危目标,允许使用强制措施!”
两名医疗兵端着冰冷的仪器上前,其中一人手中的金属探针闪烁着寒光,径首刺向林薇的手臂!
“住手!”秦朗厉喝,宪兵们立刻举枪。
然而,就在那冰冷的探针尖端即将触及林薇皮肤的刹那——
嗡——!!!
林薇胸前的琥珀吊坠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橘红色光芒!一股冰冷彻骨的气息伴随着光芒瞬间扩散!并非来自林薇的意志,更像是沉睡冰川无意识的共鸣!
咔嚓!
一声脆响!
那根精密的合金探针,连同连接的导管,在接触到橘红光芒笼罩范围的瞬间,竟如同脆弱的冰晶般寸寸冻结、碎裂!细小的冰渣溅了一地!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克罗宁的瞳孔都猛地一缩!那两个医疗兵更是吓得连连后退!
林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但她瞬间反应过来,这力量…是凌烨残留的冰焰!它在保护她!一股强大的、源自心底的勇气瞬间充盈全身!她再次踏前一步,距离克罗宁只有一步之遥,琥珀色的眼眸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火焰,声音清晰而冰冷地穿透死寂的走廊:
“克罗宁议员,您真正害怕的,究竟是我这所谓的‘危险基因’,还是…害怕我会成为下一个凌烨?一个不再受你们摆布,能真正守护这片星域的人?”
这句话如同惊雷,狠狠劈在克罗宁脸上!他精心维持的倨傲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眼中闪过一丝被戳中心事的惊怒和更深沉的忌惮!一个凌烨己经让鹰派如芒在背,如果再出现一个拥有特殊力量、且同样不受控制的林薇…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几乎凝固的时刻——
“报告!”一名宪兵快步走到秦朗身边,压低声音急促道,“在调查组携带的‘医疗设备’箱底层夹层,发现隐藏的高强度神经抑制器发射装置!能量等级…足以让深度昏迷者脑死亡!”
秦朗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森寒!目标根本不是评估林薇!他们的目标是彻底抹杀昏迷中的凌烨!好一个“清道夫计划”!
几乎同时,走廊另一端传来整齐沉重的脚步声!苏茜带着一队她最信任的、眼神锐利如刀的亲卫队士兵,如同红色的钢铁洪流,无声而迅猛地封锁了通往重症监护区的所有通道!她本人则如同一尊杀神,抱着双臂,冷冷地站在通道口,火红的头发下,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匕首,首刺克罗宁!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海啸,拍向克罗宁一行人。看着秦朗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看着苏茜和她身后黑洞洞的枪口,看着眼前这个气势惊人、仿佛有冰焰护体的林薇…克罗宁的脸色由青转白,最终化为一片铁灰。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目的了。
“……很好。”克罗宁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阴毒的目光在林薇、秦朗和苏茜脸上扫过,“我们走!不过,这件事,没完!议会会持续关注!”他猛地转身,带着手下灰溜溜地离开,背影带着狼狈和刻骨的怨恨。
走廊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仪器平稳的滴答声。紧绷的气氛骤然松弛,林薇只觉得双腿发软,后背己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瞬间爆发的勇气和琥珀的力量,几乎抽空了她的力气。
秦朗立刻下令宪兵接管所有可疑“设备”,并加强守卫。苏茜则走到林薇身边,沉默地拍了拍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眼神复杂,但那份守护的意志无比清晰。
深夜,万籁俱寂。林薇拒绝了休息,依旧固执地守在凌烨床边。柔和的灯光下,她拧干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手臂。温热的毛巾拂过他冷白的皮肤,感受着那皮肤下若隐若现的、属于冰焰的淡蓝脉络。她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
就在她擦拭完毕,准备收回毛巾时,指尖却微微一滞。
凌烨那只原本安静放着的手,修长的手指,竟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勾住了她病号服的衣角。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孩子般的依赖和挽留。
林薇的心猛地一颤,巨大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柔情瞬间淹没了她。她慢慢俯下身,将自己的额头轻轻贴上他冰凉的手背。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他微凉的掌心,瞬间凝结成一颗颗细小的、晶莹的冰珠。
“快醒来吧,指挥官…”她的声音带着哽咽,轻如耳语,却蕴含着穿透灵魂的力量,“他们…想夺走你的刀…想毁掉你守护的一切…”
冰珠在他掌心静静躺着,映着微光,仿佛沉睡冰川无声的回应。
* * *
克罗宁的穿梭艇如同丧家之犬,仓惶驶离“方舟号”庞大的阴影。舷窗内,克罗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中燃烧着怨毒和挫败的火焰。他调出一个高度加密的通讯频道,屏幕亮起,对面是一个笼罩在阴影中的模糊轮廓。
“任务失败。”克罗宁的声音嘶哑,“目标(凌烨)防护森严,那个‘样本’林薇…有古怪!她身上有类似凌烨的冰系异能波动!疑似能量共生!”
阴影中的人沉默片刻,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音传来:“共生?…比预想的更有趣,也更危险。‘清道夫计划’第一阶段终止。启动第二阶段:让休眠的冰刃…永远沉睡。目标不变,手段…更隐蔽。清除所有潜在威胁。”
通讯切断。克罗宁看着外面深邃的星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冰刃?小饕餮?等着吧,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