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一片狼藉。被撕碎的画纸像苍白的蝴蝶尸体散落一地,混合着点点刺目的猩红。陈薇被束缚带固定在病床上,手腕裹着厚厚的纱布,渗出血迹。她剧烈挣扎,头颈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非人的、野兽般的嗬嗬声,空洞的眼球死死盯着天花板,仿佛在与无形的魔鬼搏斗。
“齿轮…转…啃骨头…停不下来!”破碎的词语从她咬出血的嘴唇间迸出,每一次挣扎都让束缚带深陷皮肉。
林默站在床边,看着这个被无形痛苦折磨的女孩。她手臂上那些自残的旧伤痕在纱布下隐隐作痛,像无声的控诉。他想起口袋里的维生素瓶,女儿林晚每天都要吃的小熊药片。脆弱的生命,在庞大的阴影下如同草芥。
“给她注射镇静剂!加量!”医生焦急地指挥护士。
“等等。”林默忽然开口。他俯身,靠近陈薇耳边,声音低沉却清晰地穿透她的呓语:“陈薇,看着我。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那些齿轮…它们长什么样?”
陈薇的挣扎诡异地停顿了一瞬,涣散的瞳孔似乎捕捉到他的声音。“蓝…冰冷…好多齿…咬我…”她嘶哑地说,身体筛糠般颤抖,“在…骨头里…钻…”
林默从皮夹内层抽出一张照片——是林晚六岁生日时在游乐园拍的,扎着羊角辫,举着棉花糖,笑得没心没肺。他将照片举到陈薇眼前,几乎贴上她布满血丝的眼球。
“看看她,陈薇!”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看这笑容!这才是真的!齿轮是假的!疼痛也是假的!抓住这个!抓住真实的东西!”
陈薇的瞳孔剧烈收缩,焦距在照片上艰难地凝聚。照片上女孩灿烂的笑容,像一道微弱却顽强的光,刺破了她意识中翻滚的黑暗与痛苦。喉咙里的嗬嗬声减弱了,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束缚带下,她染血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想触碰那虚幻的温暖。
“真…的?”她嘴唇翕动,一滴混着血的泪滑落眼角。
就在这时,林默的手机震动。是周正雄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张高清扫描图和一行字:
「陈薇福利院档案原件。监护人签名页有撕裂,注意公章旁。」
扫描图是福利院档案的监护人页。撕裂的痕迹斜穿过签名栏,监护人姓氏“沈”字勉强可辨,名字部分只剩下一个残缺的“女”字偏旁和半个走之底(▇娟)。而在福利院公章下方,那个半枚幽蓝色的齿轮印记清晰无比,边缘锐利如刀刻,在扫描件上泛着冷漠的光。
林默的心沉入冰窟。沈?娟?深蓝生物己故前首席研究员沈如心的妹妹,那个十年前因精神崩溃失踪的女人,就叫沈娟!陈薇的监护人是她?深蓝的齿轮,早己嵌入这个孤女的命运齿轮中?
“沈…阿姨…”病床上,陈薇在镇静剂的迷雾中发出模糊的呓语,眉头痛苦地拧紧,“别…别扎针…痛…”
林默猛地抬头看向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停了,墨色的天幕边缘透出一线惨淡的灰白。城市在湿冷的晨曦中苏醒,巨大的深蓝生物集团LOGO在远处摩天大楼顶端亮起,幽蓝的光芒冷漠地俯瞰着这座沉睡的、即将被“齿轮”搅动的城市。
林默握紧了口袋里的金属碎片和女儿的照片。冰冷与温暖,恐惧与守护,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在掌心交织。
冰雕般的尸体,预知死亡的画作,骨中旋转的齿轮,深蓝幽光下的巨大阴影…这不是结束,仅仅是深渊裂开的第一道缝隙。而陈薇那句撕裂夜空的尖叫,如同最尖锐的哨音,吹响了这场无声战役的号角:
“齿轮!它们在啃我的骨头!”
黎明将至,亡者的低语在城市上空回荡,等待着被倾听,被破解。林默知道,他踏进了一个比陈启明浴缸里的寒冰更刺骨、比陈薇骨中的幻觉更疯狂的禁区——一个由尖端科技构筑的、伪装成灵异鬼魅的记忆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