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如同投入石子的池塘，波纹尚未平息，新的恐惧己如毒蛇般悄然缠上。
“血！墙上有血！”一个颤抖的男声带着哭腔，在靠近走廊入口的角落里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惊魂未定者的目光。
王莉莉挤开呆滞的人群，只见那个原本靠墙而坐、脸色惨白的同事己经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几米开外，指着刚才他倚靠的那处墙角，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雪白的墙角，赫然印着一个湿漉漉的、边缘模糊的鲜红手印！
那红色极其刺目，像是刚刚蘸着新鲜血液狠狠摁上去的。形状扭曲，五指张开得极不自然，透着一股濒死挣扎般的绝望。更诡异的是，手印周围的墙面颜色似乎比别处略深，正缓慢地晕染开一小片湿痕，仿佛血液正从墙体内部缓缓渗出。
“啊——！”几个女同事捂着眼睛尖叫起来。
“报警！快报警啊！”有人崩溃地喊着。
王莉莉的心跳再次加速，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冰冷的、接近真相的愤怒。她不顾旁人惊疑的目光，快步上前，在距离血手印半米处蹲了下来。她没有贸然触碰，而是屏住呼吸，仔细观察。
一股极其微弱、若有似无的铁锈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腥甜气味，钻入她的鼻腔。不是新鲜血液的浓烈腥气，倒更像是…放置了很久的机油或者某种化学溶剂的味道？
她强忍着反胃，从工装外套口袋掏出手机——不是报警，而是打开了摄像头，调到微距模式，对准那个血手印。
手机屏幕清晰地放大着细节：那“血液”并非均匀的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粘稠、半凝固的胶质状，里面似乎掺杂着极其细微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金属碎屑？在手机闪光灯下，这些碎屑如同活物般，在粘稠的红色胶质里微微蠕动。手印边缘的晕染湿痕，也并非清澈的水迹，而是一种…油腻的、泛着诡异光泽的暗蓝色液体！
这绝不是人血！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浓重鼻音、像是感冒未愈的男同事也凑了过来，疑惑地吸了吸鼻子：“奇怪，这‘血’怎么闻着…有点像柴油？还有点…杏仁味？甜腻腻的，怪得很。”
柴油？杏仁味？王莉莉脑中警铃大作！父亲日记里撕碎的纸片，那些零星的词语碎片疯狂碰撞——“涂层…毒…钯107…柴油发电机…” 难道？！
她猛地站起身，环顾西周，目光最终锁定在办公区尽头那扇厚重的、标识着“设备间，闲人免进”的灰色金属门上。那低沉持续的嗡鸣，那诡异的震动，似乎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这栋楼难道有独立的备用柴油发电机？而那个血手印…是某种泄漏的、混合了柴油和…毒素的液体造成的？
恐惧的阴云并未因王莉莉的发现而散去，反而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更加浓重地弥漫开来。消防喷淋系统，毫无征兆地启动了！
没有火警铃声，没有闪烁的红光。天花板上数百个喷淋头，如同沉默的机关，在同一秒猛地爆开！
冰冷刺骨的水柱如同高压水枪般倾泻而下，瞬间将整个办公区浇成了泽国！毫无防备的人们被淋得透心凉，发出惊惶的尖叫。文件泡了汤，电脑屏幕瞬间黑屏，昂贵的办公设备在滋滋作响中冒出青烟。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水汽，迅速渗透进每一个角落。
王莉莉也被兜头浇了个透湿，冰冷的水刺激得她一个激灵。但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失措地寻找遮蔽物。她猛地弯腰，迅速从脚边抓起一个同事掉落的不锈钢水杯，毫不犹豫地伸到一股猛烈的水柱下！
冰冷的水流冲击着杯壁，发出哗哗的声响。几秒钟后，杯底就积攒了浅浅一层水。王莉莉收回杯子，借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仔细看去。杯中的水看起来清澈透明，但凑近细闻，一股极其微弱的、混合着铁锈和那股怪异甜腻杏仁味的气息，隐隐传来。
她心念急转，飞快地从湿透的口袋里摸出手机——幸好有防水套。她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林默。
电话几乎是秒被接通，背景音有些嘈杂。“王莉莉？”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记者！深蓝之光！出事了！”王莉莉的声音因为寒冷和激动而微微发抖，语速极快，“不是闹鬼！是人为！整层消防喷淋被启动了，水里…水里可能有东西！有柴油味！还有股甜杏仁味！墙角还出现了像血的手印，但不是血，里面有蓝色金属碎屑！我怀疑是某种化学毒素泄露！源头可能是设备间的柴油发电机！我需要你帮忙…”
“甜杏仁味？蓝色金属碎屑？”电话那头林默的声音陡然凝重，“Reso-9！王莉莉，听着！立刻远离那些水，特别是皮肤和口鼻！Reso-9遇水会加速挥发扩散！我们马上到！苏瑾！快！深蓝之光，疑似Reso-9环境投毒！”
电话被匆匆挂断。王莉莉握着手机，指尖冰凉。Reso-9…这个陌生的名字带着死亡的气息。她低头看着杯中的水，那看似无害的透明液体，此刻却散发着致命的威胁。
恐慌在冰冷的水雾中发酵。有人开始剧烈咳嗽，有人捂着胸口说喘不上气，还有人眼神涣散，对着空气喃喃自语。那若有若无的哭泣声，不知何时又飘了起来，在哗哗的水声中显得更加阴森。
王莉莉退到相对干燥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她摸出贴身藏在衬衫内侧口袋的一个小小的、边缘磨损的牛皮笔记本——父亲留下的加密日记本。纸张被水浸湿了一角，但大部分字迹尚可辨认。她颤抖着、急切地翻动那些狂乱的字迹，目光死死搜寻着关于“钯107”的线索。
“…涂层共振频率锁定…钯107是催化剂…核心在分子式C??H??NO?的苯环结构…弱点…弱点在…812Hz…必须找到柴油供能点…”
C??H??NO?？苯环结构？812Hz？这些化学和物理名词如同天书，但父亲用红笔重重圈出的“柴油供能点”和“812Hz”却像黑暗中的灯塔！
“爸…”王莉莉喃喃低语，泪水混合着冰冷的喷淋水滑落脸颊。她看着手腕上那块己经不再灼热、但依旧冰冷的钯金属腕表，又抬头望向那扇紧闭的设备间铁门，眼中燃烧起决绝的火焰。父亲用命换来的线索，指向了那里。这栋吞噬生命的凶楼，它的心脏，就藏在那扇门后！
她深吸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水痕和泪水，在混乱的尖叫和水声中，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父亲的语音信箱哽咽留言，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
“爸…墙…墙在吃人…”
